陸家很明顯是要將鄉土經營重新重視起來,當然也並不意味著其家就放棄了中樞的位置,應該是要兩頭並重。畢竟陸家的底蘊擺在那裡,不像沈家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人,一旦選擇了地方,那麼在中樞就只能靠沈哲子來維持。
明白了這一點,沈哲子便想通了陸曄為何會對自己那般不乏恭維示弱的態度。倒不是說他有力量能夠卡住陸嘏的任命,畢竟陸家的政治底蘊是很強的,一旦發動起來,絕對不是沈哲子區區一個東曹掾能夠阻止的。甚至就連王導,都要予以足夠的重視。
當然這並不意味著沈哲子就全無手段,如今在臺中他是還不能跟陸家兄弟直接掰腕子,但是在鄉資上,卻是他家絕對優勢的主場!想要重新經營鄉土,並不是說只擔任一個吳郡太守就好了,而是要將太守這個職位的優勢完全挖掘發揮出來。
這就需要靠地方上的支援,可是如今在吳郡鄉中,雖然也算是陸家的主場,但是說實話,一旦真的爭起來,陸家實在不佔優勢。因為如今三吳之地隨著交流頻繁,已經形成一個利益的迴圈,而不再是以往各自劃地經營的局面。而在這種交流中,吳郡人家本身就不佔優勢,更不可能再自我閹割退守於鄉土。
所以,沈家如今在鄉土上的強勢就顯露出來,哪怕是陸家這樣的高望人家,如果還想保持就有的鄉資鄉望,也必須要仰沈家鼻息。誠然他家在臺中仍然不弱,但問題是無論光祿大夫又或尚書僕射,對鄉人們而言都太遙遠。他們一句話在鄉中影響力,甚至於都比不上商盟一個採購的管事。
所謂老狐奔丘,那也是將死志蘊于歸途,陸曄這麼表態,何嘗不是在向沈哲子表露決心。不過沈哲子混到眼下這一步,那也不是被嚇大的,他好不容易透過這幾年的經營才將吳郡那個盤根錯節、滋生壯大於東吳時期的瘤子給慢慢催化開,怎麼可能容許陸家再歸鄉虯結!
時機一旦錯過,那就不會再有。如此一個激烈動盪的時局,誰又能保持一個進退得宜的地位!沈哲子或許不能直接阻止陸曄,但並不意味著他就沒有別的方法。
略作沉吟之後,沈哲子便信筆將陸嘏將要出任吳郡太守的訊息寫下來,命人傳遞出去,目標則是吳郡那些顧、陸之外的次等人家。
那些人家多因商盟而獲利,如果陸家歸鄉,勢必要重新進行一輪利益分配,他們如果不捨得既得利益,那麼就要自己爭取,或是阻撓陸嘏的任命,或是在鄉中糾結排擠陸家的勢力。這種鄉鬥專案,那些人做起來比沈哲子熟練得多。猛虎再強,也架不住群狼撕咬,更何況陸家如今已經遠不足以稱之為虎。
這件事,沈哲子敢於放手下去,一方面是商盟盈利的運作模式已經日趨成熟,另一方面則是因為陸家已經喪失了把控地方的基礎。以往這些舊望人家之所以能夠專據一地,除了本身家資豐厚、世祚不絕之外,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掌握著鄉議鄉評。
陸曄本人長期擔任大中正,可以說一郡鄉人前程如何都在其一念之間,因而在鄉中自然擁有著崇高的地位。可是現在,這種局面卻被東揚州的成立而打破!
沈家同樣掌握了吳中鄉人上升的一個渠道,無論是州府徵辟,又或者州軍選拔,格調上或許不如鄉議定品高,但是對於本來就無緣上品的那些次等人家而言,這一條出路已經足夠了!
所以,陸家再想要鄉土上驅逐沈家的影響力,無異於痴人說夢。除非他家能夠拿下沈充東揚州刺史的位置,可是如果陸曄有這個能力的話,何至於要在沈哲子區區一個晚輩面前作態!
他家的確曾經是吳人的領袖,但是由於執迷於本身所擁有的,已經與大勢擦肩而過,再想補救回來,只能寄望於對手會有重大失誤。但是,沈哲子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沈哲子這封信送出去不久,果然吳郡那些早已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