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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7章 名祿之賊

其實在很久以前,沈哲子已經不再習慣於用自己對歷史的先知來衡量和判斷時局、人物。一方面無論是《世語》還是時人所著傳記,都失於主觀,偏頗一面。另一方面隨著自己對時局干涉越深,變故就越來越多,過往所知的事件軌跡越來越偏於事實。

但在今天,考慮良久之後,沈哲子還是打算再在溫嶠面前做一次鐵口直斷,因為稍後此公將會成為時局中最為重要之人,若真的出現什麼意外,後果將不堪設想。

原本的歷史上,溫嶠在叛亂中擔當國計,力挽狂瀾,卻因操勞過甚、憂患負荷而在平叛不久後即中風而亡。在當下這個歷史中,由於叛亂延遲,此公尚未有所透支精力,因而還能無恙。但沈哲子也不敢持以樂觀,若在平叛中途此公暴斃而亡,那整個江東之地,前景都是堪憂。

所以,沈哲子要確保溫嶠性命無虞,才敢有所進望。哪怕此言略顯突兀,權衡再三後仍是說了出來。

溫嶠聞言後略感錯愕,他雖然與庾亮交誼深厚,但本身卻非一個風格峻整之人,雖然此言有些唐突,倒也並不覺得受到冒犯,而是笑語道:“海鹽男於醫道也有涉獵?”

沈哲子聞言後搖頭道:“雖不善醫,但也能明見面色。溫公兩眸泛赤,嘴角則隱有灰白,印堂晦暗,恕我直言,不知溫公近來可感神昏氣乏?”

溫嶠聞言後便有些不能淡定,乾笑一聲道:“近來奔波入都,飲食行止俱有失調,雖是有乏,倒也無礙。多謝海鹽男關心了。”

他雖非崇法之士,但也讀過《韓子》,諱疾忌醫是懂的。但沈哲子這超出人情之外的關注,卻讓他有些不自在。

“山崩之疾,俱起於小恙,溫公若有不適,切勿等閒視之啊!”

見溫嶠神色流於應付,沈哲子又繼續說道,既然已經開啟了話題,哪有半途而廢的道理:“非我危言聳聽,早年我家中曾有一長輩,生前也如溫公此等面相,食不知味,寢難安眠,畏光畏風,喜憂無度,家人只道小事,哪知不久風邪噬命!當時童子未知生死,至今思來記憶猶新。”

他並不知自家有沒有長輩中風而亡,但為了勸溫嶠重視起來,亂編也要編出一個來。反正都是牽強附會,只要讓溫嶠意識到事態嚴重性就好。

哪怕自己素來好脾氣,溫嶠聽到這話眉梢也禁不住微微一顫,臉色也板起來。若非崔琿的緣故,就算不出言呵斥妄言,只怕也要拂袖而去。只是略一轉念後,他的心情卻隱隱有異,只因沈哲子所言諸多病狀,都與自己目下狀態有所吻合,因而心中不禁有所凜然。

“蔡桓忌醫,古之不智。不過人各不同,不好一概而論。海鹽男有心,稍後我自延醫診斷。”

溫嶠語調有些冷,不願再繼續這個話題。若沈哲子是什麼名醫,哪怕只是粗通醫理,這話他還能鄭重對待,但不過只是靠幼年記憶來觀望做出判斷,在他看來便有些荒謬。

“既有此憂,何須延醫。如今丹陽抱朴子稚川先生正居我府中,溫公若是願意,不妨請稚川先生略作診斷。假使無虞,只作我妄誕虛言。若真有恙,疾除於腠理,不傷本身,可謂大善。”

沈哲子嘴上說著,已經抬手吩咐任球去請葛洪。

溫嶠見狀,心中倒也有些意動。儘管不相信沈哲子之語,但也被說得心緒有些紊亂。葛洪之名,他向來有所耳聞,若能得其診望,病或無病都能釋懷,省去許多無謂心煩。

葛洪歸都後不久便返鄉探望,只是眾多沾親帶故之人紛紛上門拜訪,令他煩不勝煩,索性再搬回來得個清淨。每日閉門著書,筆耕不輟。

沈哲子對此也是求之不得,他與這小仙翁意趣雖然相悖,但對其也是始終心存敬意。葛洪肯在他府上住下來,可見對他也是有所改觀。

任球去後未久,大袖飄飄的小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