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晨涼,醒來之後,謝奕仍覺精神懨懨,便不急著起身,躺在榻上吩咐侍女取來梅子湯以消宿醉,而後便望著窗外閒庭落葉怔怔出神。
這麼一直枯坐到了晌午時分,一陣頗為雜亂的腳步聲自門外響起,旋即便有幾名年輕女子行入室內,為首那一個,便是謝奕的夫人阮氏,至於其他幾個,也都是謝奕的侍妾。
察覺到家人行進房中,謝奕神色略顯不自然,索性直接在榻上背過身去,不看眾人。
眼見謝奕此態,幾名女子臉色都變一變,他的夫人阮氏上前一步沉聲道:“丈夫既已自立,外任國事,內維家綱。詩樂可養清趣,遊飲可壯形骨。如今夫郎絕跡人前,竟日枯坐,不言情困,妾等亦不知該要如何邀幸,惟乞速去。”
說著,她便盈盈拜下去,而其身後幾名侍妾也都紛紛隨著大婦下拜。
謝奕聽到這話,便不好再對家人面壁不看,他轉過身來下床,神情仍是陰鬱,垂首望著自家妻妾嘆息道:“我心中之憂苦,你等婦人哪能盡知。何苦以情迫我,讓我更添煩憂!”
自建康歸來不過區區幾天,事情卻發生許多。前日行臺已經達成決議,將京口拔為陪都,行文改稱京府,並以右衛將軍劉超為安東將軍,接任晉陵太守,假節都督京府,並監大業關東晉陵、丹徒、武進等諸軍事。
行臺歸都的時間也已經確定下來,就在九月朔日,以護軍將軍庾懌為行軍都督,中軍將軍王舒為後軍都督,共同護衛皇太后儀駕歸都。
大事接連敲定,影響波及自然廣泛,謝家雖然不是時局中一等得勢人家,但也無可避免的受到了影響。
與謝奕有關的,也是讓他眼下頗為頹喪的原因,便是他終究沒能如願過江,不能再與杜赫一同於江北建功。當然這還不是讓謝奕最感無奈的地方,他倒也不是一定非要往江北建功,但身在時局中那種無力彷徨才讓他頗感困擾。
跟隨沈哲子於建康建功,謝奕等一眾年輕人也確是大感振奮,回到京口之後頗有一種小覷同儕的氣概,也很是受到了一番追捧。然而隨著沈哲子還節辭賞歸鄉,他們這些人便徹底沒有了方向。於是過江這原本基於一時熱血的決定,便成了他們為數不多能夠跳出時局泥沼的選擇。
原本那些並肩為戰、出生入死的戰友,有的願望得償,都以裨將之銜跟隨杜赫過江。也有一些如會稽孔混等家中頗有門路者,便脫去軍職應徵歸入臺城公府。
至於謝奕,他倒也不是沒有歸處,其實他們這些跟隨沈哲子收復建康的人,每一個都收到了不止一份的徵辟。但謝奕很清楚這些徵辟動機大多不純,無非是貪圖他們各自的事功,希望能夠在大賞之前延攬至麾下,以期能獲得更多籌碼而已。一旦他們的價值被剝奪乾淨,前途如何實在未卜。
近來謝奕心中不乏悲涼乃至於厭世,明明是他們浴血奮戰、捨命搏殺換來的事功,反倒成了旁人分割爭搶的肥肉!尤其讓他感到不滿的,是家人也將他當做了一個籌碼。
因為家人堅決的反對,謝奕只能放棄過江。因為伯父的經營,他家在一眾僑門中名望已經不淺,但是由於玄名太高,過分務虛,反而顯得拙於事功,在時局中幾乎沒有一樁值得稱道的事蹟。所以謝奕今次的建功,對他家而言意義也是非凡。
他父親謝裒雖然擔任過大尚書,但那已經是多年前的事情。中書執政以來,因為彼此的理念不同,他父親更是被閒置良久,幾乎已經沒有勢位可言。今次亂事平定後,對各家而言都是一個難得的機會,許多位置可供爭取。
在這樣一個時刻,謝奕所建立的事功加上他家舊有的名望,如果運作得當,他父親很有機會能夠出掌大郡,他的堂兄也極有可能攫升。這對整個家而言,意義都是極大。
但當中有一個問題,他家在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