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人在第一次見到沈大將軍的時候,首先關注便是那俊美儀容。雖然以沈大將軍當世之權勢威望,再驚歎議論於其人儀容如何,已經是不折不扣的捨本逐末,但其光華懾人又實在讓人難以忽視。
崔悅、盧諶等人,雖然真正名起永嘉之後,但人生前半程也遊走中朝,屢見中朝人物風采,特別之後所跟隨的劉琨,本身便是十足的名士風貌,多多少少受此影響。
之後流落遼荒,所見多邊胡面目猙獰之眾,雖然也明白那些記憶中的舊年浮華珠玉之無用,但也難免追思喟嘆。
如今得見沈大將軍人物在前,崔盧二人心中也不免感慨盛名之士、其必有因,他們舊年也曾有幸得睹許多中朝名流風采,但一時間竟然想不出記憶中何人可以媲美。
江東本蠻土,素來乏甚人物,在見到沈大將軍風采如何之後,二人才漸漸體會到何以南渡士流濟濟,居然還會讓這個出身吳鄉之人得幸帝室。
士美則近妖,中朝評鑑人物,雖然頗重儀容,但也並不止於儀容。中興以來,江東儀態出眾者不乏,譬如舊年同樣以姿容俊美而著稱的杜乂與衛玠,前者所得評價便遠遜後者,杜乂儀容之外便乏甚可誇,而衛玠風神俊朗,以質奪人。
而能夠跟如今沈大將軍稍作比較的,如衛玠這種風流宗主還是稍遜顏色,至於同樣妖冶名盛河洛的謝尚也是風采大遜,威勢更不能及。倒是已故多年的中書庾亮偶被提及,二者經歷不乏類似,俱以姿容俊美得賞,又因帝眷隆厚而至顯。
所不同的是庾亮黃門驟幸、殊無事蹟,陰謀於內,禍亂及外,小巧拙用,不勝於大,滿腹荊棘,傷人害己。
而沈大將軍則不然,衝幼救父、及長救君,卻強梁之催壓,挽大廈於即倒,定禍亂於闕內,宣威勝及四邊。璞質深沉,心計淵博,胸懷之內闊藏山河,人入其中,茫然不覺,迷途難出,遂成爪牙。
當然最後這一段評價不是什麼好話,但就算是對沈大將軍看不順眼的那些時流們也不得不承認,沈大將軍心計之深沉,已經不是尋常人能作度量。
中興以來,權臣頻出,往往會與皇權以及依傍皇權的世家產生摩擦與碰撞,王敦、庾亮包括因擅作廢立逆謀而伏誅的諸葛恢,但他們無一能夠達成沈大將軍當下這一局面。沈大將軍對於皇權已經不再是牴觸或者僭越,而是完全的囊括、包容。
崔盧二人雖然歸國未久,但透過近來與時流的交談,對行臺目下這種狀況也漸漸有所瞭解。而隨著他們瞭解的越深入,對於沈大將軍的忌憚或者說欽佩就越深。
由古至今,生人種種權力,父親對兒女、丈夫對妻子、師長對門生等等,當中最高無疑是君王對臣民。但是在南國則不然,所謂行臺不行、明堂黯淡,君王的權力已經萎靡到了極點,而臣子之權力與威望卻達到前所未有之高。
之所以會有這種局面,自然還是由江東特殊的時局所造成的。可以說中興以來,皇權便始終不振,王與馬共天下、庾與馬共天下,雖然是立足於互惠的分享上,但對皇權始終是一種殘害。
而在沈與馬共天下的局面達成前,以沈大將軍為首的北伐派由於在北方已經可以說開拓出一條復興之路,然而以琅琊諸葛氏、王氏為首的越府餘孽卻仍賊心不死,垂死反撲。
這一次逆亂雖然被成功鎮壓下來,但卻透露出來一個很深層次的問題,那就是舊年以皇權為基礎的這種統治構架已經不再穩固。皇帝已經沒有了再去統合各方力量復興社稷的威望,沈大將軍卻擁有。對於世道而言,皇帝可以沒有,但沈大將軍卻決不可缺。
當然皇權羸弱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王業客寄。三國亂世一統於中朝,江東歸治最遲,兼之中朝統一太短,東吳在常人的觀念中仍是所謂的異國。甚至就連元帝司馬睿在世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