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胡使君並沒有表現得過分親暱,但僅僅只是一些點到即止的指點,已經讓桓伊大感獲益匪淺,對於自己前往曲周該要做些什麼,心裡也漸漸有了一定的思路。
朝中有人好做官,一些人情上無傷大雅的關照,這是任何時候都難以避免的。而且目下行臺取士吏治還是非常公平的,士庶鹹進,任何人都有其機會。
就算桓伊不是大將軍的妹婿,換了別人被選派到曲周這個絕對的前線,胡潤該要叮囑的也要叮囑,只是未必是由自己出面。他出面接見桓伊,之後前線王師反攻用事的時候,對於其人的安全肯定也要稍作照顧。
但若桓伊本身以為有所仗恃而懶於進取,那麼也只會錯過這樣一個難得的進功機會。所以胡潤的關照,也只限於對桓伊個人安全的保障,畢竟他是大將軍的門生心腹,論及親厚,也未必就遜於桓伊。若桓伊只是一個仗恃恩幸的庸碌之人,這一生甚至都難達到胡潤眼下的功業勢位。
見過主將之後,桓伊也並未在延平營久留,稍作休息,用過午餐之後便率領著胡潤分配給他的六百餘眾直往曲周而去。當然,這六百軍眾是作為曲周城的援軍前往,桓伊並無軍職,是不能指揮他們作戰的。
曲周距離延平並不太遠,桓伊等一行人日夜兼程,到了第二天的傍晚時分便抵達了目的地。
曲周縣城乃是一座規模不大的土城,坐落在兩座低矮的山丘之間,王師收復此境之前,城池曾經被附近幾戶鄉宗各自佔據一角修建塢壁。
桓伊他們風塵僕僕,到達此處之後,早有駐軍兵長於土城外等候,乃是一個體型高大的鮮卑人。
“末將金玄恭,日前便受三臺告令,於此恭候桓校書。”
改名為金玄恭的慕容恪站在土路上,遠遠看到桓伊等人策馬行來,便連忙闊步迎上去。
桓伊與馨士館結業未久,與金玄恭這個慕容部舊年質子於洛上倒是乏甚交集,因是並不清楚其人來歷。
見對方客氣遠迎,他自然不敢怠慢,待到坐騎停穩後便翻身下馬,拱手還禮道:“有勞幢主遠迎,卑職實在惶恐。日後兵力共事此境,還請幢主多多關照。”
兩人初次見面,彼此印象都不算差。金玄恭雖然是明顯的鮮卑白虜相貌,但也相貌英朗,不乏儒雅氣質,沒有一絲尋常胡虜或是軍士的粗豪。
而對於一個鮮卑人擔任前線兵長,桓伊倒也並不感覺意外。他這幾個月來周走於前線各路,見過不少胡人在王師中擔任高低不等的職事,甚至連羯胡都有。
畢竟大義上雖然是漢胡不兩立,誓滅羯國,但在具體的用事上,也難免稍作包容,用其勇猛。王勢壯盛,自然也不乏胡中的勇士加入其中,特別一些精銳部隊的先登、陷陣前鋒內,不乏胡人作戰勇猛、悍不畏死,積功頗豐,雖然歧視在所難免,但該有的賞犒都足夠。
這些胡人們給誰賣命都是賣,那些高高在上的酋長、渠帥之類對待他們同樣苛刻兇惡,反而王師這裡足食足用、足功足賞,也讓他們感覺這一條命更有價值,自然也樂意效勞。
所以具體到真正的戰場上,漢胡分界其實並不怎麼明顯。就像是目下作為兗州軍最兇悍對手的石閔,其人便是胡主收養的漢兒,麾下也不乏晉人力役。晉人能為胡人賣命,胡人自然也會為晉人所用。
而且王師軍令嚴明、旗幟井然,就算胡人也一樣編入部伍之中,真正能夠有獨立建制部曲的胡部義從並不多,即便有一些也絕不算是王師主力。因是一些有幸被王師吸收接納的胡人將士,作戰起來較之晉人同袍還要更加勇猛,這個機會對他們而言要更加難得。
雙方碰面之後,並不急於入城,金玄恭引領著桓伊繞城巡視,順便將周邊一些防戍工事介紹給他。桓伊擔任曲周縣尉,掌管治安緝捕並鄉義團練,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