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得時譽之眾都要等待選闢,他區區一個馨士館的學生想要獲得闢用,不知將要等到何年何月。
當然徵辟也並非唯才是舉,還是有人情的『操』作空間,可是他家人情早在前一場動『蕩』中被消耗無存。即便還有三兄任事,但終究年淺,也多侷限在軍中,很難關照家人。
像他二兄桓雲一直在從此途求進,但投出諸多拜帖,換來往往都是冷眼,反倒將三兄甲俸因此耗費大半。
想到這一點,桓衝又忍不住嘆息一聲。每每二兄求進無果,歸家便要抱怨長兄累及家門,使諸弟都為世道所厭,阿母也因此憂嘆連連,常有咒罵言語。
隨著年齡漸長,曉事更多,桓衝往往也不理解兄長桓溫當年為何要那麼做,但也僅僅只是不理解,倒也談不上怨恨。即便不循人情,行臺晉身之途同樣不乏,他只是覺得二兄遷怒於身不察己短,實在有些沒道理。當然這種想法也只藏在心中,他是不會在家人面前吐『露』的。
待到行出西山範圍,天『色』已經漸晚,桓衝便加快步伐往城南而去。
途中路過一處役營,裡面居住的多是一些違禁犯事的苦囚,突然桓衝隱約聽到人呼喚“桓大”,他臉『色』驀地一變,直接行下大路往那役營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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役營居住雖然多是一些苦役,但也並不髒『亂』,一些日常的雜務俱都整整齊齊碼放在一處等待焚銷。營中不乏役夫走動,神情雖然多有木然,衣衫也是襤褸,但卻沒有那種令人作嘔的腐臭氣息。
關於這一點又不得不說起去年春裡,行臺主持賑災撲滅疫情,桓衝作為馨士館學生也有參加,主要工作便是監督勞役們沸水浸泡,看來這規令一直保持下來了。
一個外人貿然接近役營,很快便引起了守營軍卒的注意,有兩人上前手持竹杖驅趕。桓衝只能小退幾步,站在遠處墊腳張望,可是觀望良久也沒能發現記憶中那個偉岸的英姿。
這會兒天『色』越發黯淡了,桓衝只能懷著失落的心情返回大道,繼續向洛陽城行去。
待到洛陽城外,天『色』已經徹底晚了下來。雖然城中也有宵禁之令,但主要在洛水兩岸執行才最嚴謹,城南一片倒是還能自在出入。
入城之後,桓衝並沒有急於返家,而是轉到就近一個夜市中去。
洛陽城居民漸多,但絕大多數都是赤貧小戶,即便有什麼衣食飲用的需求,也無需專程造訪城內幾個大市,因此坊間各種私市便應運而生。至於售賣的貨品也都很樸實,或是穀米蛋禽,或是綀麻鹹味,都是小戶私產、庶民需用。
桓衝一身學袍入市,還是引起了一些注意,不乏鄉眾圍繞上前兜售貨品。只是在看到鄉眾有集聚之態,市中胥員便持杖上前將之哄散,還不忘對桓衝討好一笑。
生民雜居,治安維持自然不易,難免欺男霸女惡事發生,但桓衝這一身衣袍就是一層保護。早前有館院學徒於坊中遇害,司隸嚴查追捕,犯事者直接被斬首,許多僅僅只是旁觀不救的民眾足足近千眾也因此被髮為罪囚。
如此嚴刑之下,世道風氣才有肅然。否則單憑桓衝一個少年夜中入於這種市井『亂』處,簡直就是在找死。劣民害命無需藉口,單單一條衣帶、一雙皮履便足夠動機。
工程院佣錢都是日結,桓衝將手探入袖囊細細數出一半數額,然後在市中多作採購,此間貨價低廉,將近百錢便購買了足足一板車的貨品,不乏禽魚之類的肉食,甚至還有半扇狗肉。
這對於小市而言,已經算是大宗交易,有的鄉眾因為桓衝闊綽早早賣完了貨品,便好心表態幫忙運送。桓衝對此也不拒絕,便領著兩名幫忙的鄉人穿過小市,藉著城頭火炬之光又行過一條坊道,便到達了一處施工過半的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