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頓王的府邸位於建康城東青溪附近,一座宏大的宅院拔地而起,佔地足足有數頃之餘,單以規模論,絕不遜於秦淮河畔的沈園。宅院中雖然沒有摘星樓那樣宏偉壯觀的建築,但亭臺林立,佈景幽深,亦非都中其他人家可比。
在府邸正當中,有一座雲風臺,年前南頓王誓要造出超越沈園摘星樓的樓宇,可是在造到一半時,樓身便已搖搖欲墜,無奈之下只能罷手,側旁另起一樓以為支撐,便成眼下雲風臺這模樣。雖然遠遜於摘星樓,但登臺俯瞰都城,遙望摘星樓,亦有並立雙雄之感。
今日府上賓客濟濟,王府中諸多門客畢集在雲風臺上,共賀南頓王新納姬妾。這樣一樁小事本不值得大肆操辦,但是近來府上絕少喜慶之事,需要一樁事來沖淡一下南頓王心中長久淤積的抑鬱。加之那姬妾母家亦是他府中頗為得力一個門生,以此以示自己的禮賢下士。
酒至酣處,望著滿堂奇形怪狀、放浪形骸的門客,南頓王有感於今日興旺局面得來的不容易,張張嘴想激勵眾人共勉,但話吐出口卻便成了:“非我相容,爾等哪得安坐享樂……”
這話一語道破諸多門客上不了檯面的事實,因而眾人聞言後,神態都顯得不能淡然,頗有幾分尷尬自慚。別席上南頓王新結姻親琅琊卞鹹察言觀色,忙不迭舉杯笑言道:“大王之意,今世南北揚塵,頗多板蕩,安居不易。我等幸得大王展翼護庇,方得一時之樂。知恩不報,非人哉!宜當共勉,來日共襄偉業!”
眾人聽到這話,臉色才變得好看一些,紛紛舉杯,齊齊恭賀南頓王。
氣氛回暖之後,南頓王頗為滿意的望了望那卞鹹,此人乃他麾下為數不多能夠聞絃歌知雅意、敏於察言觀色者,不似其餘寒傖武夫粗狂少禮,對自己也是忠心耿耿。因而南頓王對這卞鹹也是重視得很,將其女納為妾室,今日正為此而宴。
“卞君三公才,我當助你成事!”
南頓王胸膛袒露,於席上指著卞鹹笑語道。
那卞鹹聞言後,剛待要起身作答,殿外突然飛奔來一僕人,搶跪於地顫聲道:“大王,大、大事不妙……西陽王殿下著人傳信,臺中言大王將反,即刻便要來……”
聽到這話,原本來喧鬧至極的大廳中頓時鴉雀無聲,而南頓王也直接愣在了當場,手中杯盞漸漸傾斜,那冷冽酒水無聲傾瀉在袒露的胸膛上。
良久之後,殿中才漸漸響起竊竊私語之聲,南頓王才驀地驚醒過來,由席上起身,指著那僕人道:“你隨我來!”
說著,他也顧不得安撫眾人情緒,匆匆行出大廳,於靜室中仔細詢問情況。
隨著南頓王的離開,廳中議論聲才轟然爆開。這些人雖頗多悍勇不法之徒,平日也常將一些悖逆言論掛在口中,但等到真的要面對朝廷追究問責時,心內卻仍是惶恐居多。
那卞鹹見廳中氣氛已經亂成一鍋沸湯,不乏人已經驚懼得汗如雨下,惶恐到無以復加,心中不禁感嘆。他實在不看好南頓王招攬的這一群兇人,一群色厲內荏的匹夫而已。
可是現在再說這些已經沒有意義,眼下最重要乃是穩定人心。若臺中剛有風動,南頓王這裡眾多門客已經驚懼得作鳥獸散,那才是真正的取死!
因而略作沉吟後,卞鹹於席中站起來,大聲道:“大王乃王宗長者,人望系身,兩代先君俱有敬重,臺中縱有怨望,豈敢輕易迫害!我等俱仰大王護庇才得今日之優渥。當此時,應叢集力眾心護衛大王,既是償恩遇,也為我等各自性命富貴而計!”
眾人聽到這話,紊亂的心境漸漸平復下來,無論心中作何想,最起碼錶面上群情激昂,共呼守衛大王。
安定一眾人心後,卞鹹也匆匆行出,旋即便見南頓王已換章服,正在部眾簇擁下匆匆往外行,他連忙行下樓去高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