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多萬人,再加上十餘萬大軍,包括數萬戰馬、牛等畜力,每需要消耗多少糧食?
這一點哪怕是眼下的沈哲子,都仍然沒有一個具體的概念。因為實在是太難統計了,而且這些人口、兵力也並非集中在一處,而是廣泛分佈於黃河兩岸。
沈哲子所知道的是,如今他所控制的各方,沒有一處不在深受糧困。而也正因如此焦灼,他才深刻體會到自己是攬了一個威力多麼強大且隨時都會爆炸的火藥包在懷內。
淮南軍在河北所得不獨只有人口,黎陽、鄴地、汲郡等區域周邊也不乏存在年久、不乏厚儲的塢壁,單單在糧食方面的獲取,有統計的便有將近三十餘萬斛穀米所得。但這相對於龐大需求,仍是杯水車薪,快速消耗一空。
原本沈哲子還寄望於能夠在河洛有所收穫,畢竟桃豹佔據河洛數年之久,雖然乏甚經營,但河洛平原優越的地理條件擺在這裡,哪怕單憑擄掠,也能略積薄儲。結果金墉城一把火燒成飛灰,不獨全無所得,還需要頭疼軍隊的駐紮問題。
想要滿足這麼大的糧食供應,其實最上策還是自給自足,就地補取。但眼下的形勢是,周遭幾乎根本不存在什麼儲糧大戶的對手,即便是即刻開始屯墾,也是遠水難解近渴。
所以就地想要獲得補充,還是需要依靠最原始的漁獵採樵,如此也能將人力充分排程起來。
河北所得百萬人口,眼下主要還是集中在黃河沿岸郡縣之間。當沈哲子抵達洛陽之後不久,便有將近三萬戶民眾被轉移到了河洛,這極大充實了河洛地區的人氣,但再加上原本當地生民,以如此薄弱的生產基礎,已經達到了一個容納極限。
另有超過五萬戶生民一直在向南轉移,已經將要抵達淮南都督府此前所控制的陳郡、潁川等郡縣,可以陸續填入原本就有的屯所中,就近而食,極大程度上減少了沿途運糧的消耗。
如今晉軍那令四方之敵人人稱羨的強大船隊,最重要的任務就是在黃河並其支流上晝夜捕撈各種河鮮。沈牧從泰山郡蒐羅了一部分糧食並極為重要的幾千石食鹽,算是稍解燃眉之急。
當然晉軍的糧食供應對於這數量龐大的難民們也不是予取予求,儘可能的將人力都動用起來。他們想要熬過寒冬,所困不獨食糧,還有住所、取暖等問題。
在真正嚴寒到來之前,必須要建設起足夠鄉民居住的房屋,這一點同樣刻不容緩。所幸這方面材料倒是不乏,荒野中的乾草、蘆葦、竹木等物,都是搭建屋舍的材料。
當然這樣搭建其的營地在防火方面就需要做到極致,也幸在生民多為赤貧,根本就沒有私自開伙的儲蓄和需求。
所以各個居民營地結構倒是趨於統一,四方的圍牆設於背風處,因為不像江東降水頻密,積水方面需求不算太大,基地深挖半陷土中,堆土為壘,取暖並飲食主要依靠位於營地正當中的大火塘。
生民漁獵樵採所得,俱都需要集中儲備,集中分配。這雖然增加了管理負擔,但卻能夠最大程度避免民眾逃亡和哄亂。
但即便是如此,單憑這些所得,滿足基本生存所需都做不到,更不要當戶外生產完全不能的寒冬真正到來時所需要的儲備。
所以沈哲子的第二項舉措,就是打秋風。雖然在整個中原地區,包括近畔四周,都已經找不到一些能夠提供補充的勢力,但更遠處還是有的。
比如河東、弘農、上黨等郡國之間,仍有一些晉人豪宗並諸胡部落等勢力存在著,這些地方眼下雖然仍未歸於王化,短期內沈哲子也不打算再繼續用兵,但不妨礙嚇唬他們。
所以在洛陽周邊剛剛有所穩定的時候,沈哲子便往四方頻頻派遣使者,大凡有所聽聞的鄉土勢力俱都前去拜訪。當然拜訪之外,敲詐勒索是最主要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