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手忙腳『亂』招呼桓衝入室,又忙不迭點起了油燈,如此房中才有一點微光。
這房間格局不大,桓衝端坐在勉強算是正室的地方,環視一週,發現房中一如既往的樸素,除了他所坐這張麻毯並一張竹床之外,唯有窗下一張用來破麻順絲的搖車勉強算是一個擺設。搖車上還攤放著一團麻絮,很明顯剛才『婦』人正在一片漆黑中勞作,既不捨得點燈,又不敢開窗稍解月『色』。
看到這些,桓沖鼻內又是一酸,以袖掩面,心情才稍有平復。
片刻後,幫忙的鄉人將貨品都堆放在庭中,然後便告辭離去了。接著『婦』人又出出入入忙碌著燒水沏茶,桓衝見狀便抬手道:“葵娘你也無需再忙碌,我稍坐片刻便要走了,歸家太晚,難免阿母擔心。”
那葵娘聞言後又是滿臉愧疚神情,行入房中連連表態桓衝實在不必如此。
桓衝看看神『色』憔悴的『婦』人,心中同樣愧疚大生。這葵娘是他兄長桓溫一名妾侍,早前家中多事,家人多有離散,唯這葵娘留了下來。也幸虧這葵娘沿途的照顧,老母才能生抵洛陽。
可洛陽定居之後,家門之內卻容不下這『婦』人,尤其老母並二兄對長兄的怨恨大半發洩於這『婦』人身上,很快將之逐出家門。
桓衝猶記得當時他出頭勸說,老母語調不乏刻薄:“娼女命格低賤,連累我家。她自有皮肉為食,在外也不會餓死……”
桓衝不敢違逆母命,但也實在不忍這『婦』人流落異鄉。而且在他心中也隱隱覺得,如今家門之中大概也唯有他並這葵娘還對長兄念念不忘了。
桓衝又叮囑這『婦』人安心生活,不要於飲食方面過於苛待自己,但是看到角落裡還堆放著一些他此前送來的吃食,便知叮囑也是無用,便又忍不住嘆息道:“坊中馮司又與我談舊事,但我也不能代葵娘你答些什麼。我知你……人總要眼望當下,我也實在不知那人究竟是生是死。但葵娘你若還要執念為他守節,馮司那裡你也不必擔心,他是不敢用強。待我日後進事自立,我自接你歸家奉養,往後你就是我長嫂。”
“郎君切勿此言,奴、奴怎敢有這種奢望……”
那葵娘聽到這話後,身軀已是一顫,繼而便淚如雨下:“奴是何等賤身,又哪須旁人來告,如今苟活在世,又有什麼貞節可守……但、但郎主救我成人,我又怎能自墮……奴也再無所求,哪日再得郎主音訊,乞求郎君稍作轉告,奴便死也無憾了……”
“你也不曾欠他,反倒是他多有虧你……唉,若是如此你能安心,那也由你罷。”
說完後,桓衝便站起身來準備告辭。那『婦』人見狀,忙不迭又請桓衝稍待,匆匆轉身自竹床下抽出一方竹匣,而後塞入桓沖懷內:“奴也無有回贈,也恐賤用汙穢庭門清白,這些還請郎君不要嫌棄。”
桓衝接過竹匣一看,臉『色』已是驀地一變,只見匣內整整齊齊碼放著銅錢,估其分量足有數千之數。他知這『婦』人被逐出後唯以紡麻維生,日常飲食都省儉到了極點,每日能得十幾錢數便算是最好,這麼一算,這幾千錢大概是她自從被逐出家門後便一點一點儲存起來。
“葵娘你這是做什麼?我怎能……”
桓衝挑眉怒聲,只是話講到一半,那葵娘已經撲通一聲跪地,顫聲道:“奴自來便為郎主附庸,也知郎主行差自誤,不能親續親倫孝義,唯以如此代償,哪怕只補微末,惟此心意至誠。郎君若是不收,便是斷了奴的活路……”
“你、你這蠢『婦』也是盲目識人,縱有苦難,純是自取!”
桓衝恨恨說道,以此厲態來掩飾心中那無從消解的巨大愧疚,他將竹匣反抱懷內,然後才又怒氣未消道:“這些財貨我都收下,你也不必說什麼求死。但你要記得你是我家逃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