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膽奸徒,竟敢為此險謀!”
石頭城中,褚翜看到門生剛從都內街頭揭下送來的那些宣告,臉色已是變得一片鐵青,拍案怒罵。
坐在他對面的周謨也是一臉肅然之色,但也並未急於表態。
褚翜一邊痛罵著,一邊死死盯住那張宣告。宣告上的內容並不複雜,大體只是在陳說當今皇帝陛下無德無才,在位期間屢有禍亂髮生,較之先帝肅祖遠遠不如,且用詞淺顯直白,乏甚典雅精闢的典故,很明顯是要力求一個廣而告之的效果。
雖然書報內容僅止於此,但幕後策劃者意圖已是昭然若揭,既然今上乏於德才,那麼自然要解決問題,擇選一個更加適合的人選。至於這個人選是何人,也不必多作猜度,肅祖唯有二子而已,排除當今的皇帝陛下,剩下唯一的人選,自然只能是淮南王司馬嶽。
所以背後推手也根本不必懷疑,要知道當下淮南王司馬嶽還在通苑被諸葛家牢牢把持著!
“葛氏奸賊,鄉眾遭於屠殺,時望已是大損,難道還妄想透過此等奸險悖逆之謀求一反覆局面?”
褚翜竭力想要將情緒平復下來,但終究還是忍耐不住,繼續拍案痛罵。身在他這樣的位置上,坐望旁人擅作廢立之謀,無論在道義上還是實際中,這都是他無法接受的局面,所以對於葛氏做出這種近乎垂死掙扎、鋌而走險的舉動,自然是完全的不能忍受。
“琅琊鄉基大損,卻敢為此險惡謀算,絕非一門一戶敢於動念……”
周謨沉默良久之後,才終於在席中發聲說道。
雖然在各方默許之下,皇帝和皇太后很輕鬆的就被庾家兄弟給軟禁在建平園,但這並不意味著大位隨便什麼人都能覬覦。雖然局勢演變到這一步,根由還在於各方都想壓制江北的勢力,可若是一旦上升到廢立這種關乎大義的程度,江北那十數萬王師便是皇帝陛下最強的依仗。
要知道,臺輔們此前邏輯就在於沈維周想要穩定住江北局面,便不能輕棄大義,不敢用強。臺輔們把持於大義,自然能夠以此來交涉制衡。
可若是一旦謀於廢立,那便等於放棄掉當下正在執行的規矩,重新建立一條新的秩序。可是琅琊鄉土剛剛遭到屠戮,青徐僑門鄉土基礎已經萎靡到了極致,而且因為郗鑑之死也非常難與徐州方面的流民帥們達成媾和呼應,根本就不具備重新建立秩序的能力。
所以,葛氏敢於如此做,必然是已經又找到一股助力。而能夠俱有這一資格的,在當下時局內其實也是寥寥無幾,甚至可以說只有一家,那就是潁川庾氏。
潁川庾氏的實力從不在於都中的庾冰和庾翼兩兄弟,而是皇太后和執掌分陝的庾懌,甚至就連江北追隨沈維周的庾條,其實手中都握有調動各種民資物用的渠道。
“庾氏一家,誠是禍國門戶!君王所厚,一家獨享,不思報國,為惡愈甚!”
聽到周謨這話,褚翜心中怒火再次突破了極限。
最近因為石頭城這一糾紛,褚翜本身已經與庾家兄弟鬧得非常不愉快。庾家兄弟不肯將皇帝和皇太后交給他,而他自然也不放心將石頭城拱手讓出。
即便不以自身安危而計,石頭城關乎整個建康城的安危得失,必須要以宿衛精銳鎮守,怎麼可能交給庾翼從歷陽蒐羅來的那些亂卒?這是對滿城人命、對社稷安危的不負責!
庾翼駐紮在都南這一段時間,其麾下亂卒將都南這一原本富庶區域摧殘成什麼樣子,已是有目共睹。甚至於如果不是庾翼御下無能,不能約束麾下的兵眾,可能吳人鄉眾便不會加入到之前的民亂中,而若單憑丹陽鄉眾,也根本不會對琅琊造成那麼嚴重的破壞。
這樣看來,青徐僑門應該也要對庾家心存怨恨。但是權衡考量又不單隻如此,相對於庾氏的助推,毫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