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恪笑語道:“我知匡君你近來多有困頓,明因或許在我,但若深思一層,原因真的有這麼簡單?”
匡術近來處境確實不好,入都以來他並沒有什麼實際官爵進位,不過假節而督臺苑軍事也算是主公的重用。但是,前不久主公又啟用吳郡陸曄留守臺城,名義上是因為臺臣多舊姓,抬舉吳中門戶可以更加穩定局勢。
但是在匡術看來,主公啟用陸曄無異於在警告自己,畢竟早先他幫助沈恪去逼迫為難陸曄。而主公又因沈充背棄盟約而心懷不滿,他與沈氏走得太近無疑觸動了主公的警惕之心。
對此,匡術倒也沒有想太多,畢竟這件事確實是他先做錯。況且陸曄即便是有留守之名,也不過一個虛銜,並未分薄他的權柄。
但是接下來的一系列舉動,卻讓匡術不免有些心寒。首先是將他之兵眾調離兩千人戍守石頭城,接著又將其親厚家人許方安排進苑城擔任殿前監,將看守皇帝的權力由他手中奪去。這就讓匡術有些不滿了,這個殘破臺苑有什麼好守的,外面重兵陳設,若是諸軍皆敗,他守住臺苑又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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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中的權力最重要便是看守皇帝,如今這最重要的權柄被剝奪不止,就連臺城安排的守軍都分作三部,他這個假節僅能節制自己這一部而已,已經近乎於被架空!
正如沈恪所言,表面上的原因似乎是因為他與沈家行得太密,但實際上是蘇峻正在一點點將權力轉移到自己嫡系去掌握,對於他們這些部眾已經漸有防備之心。這一點,在外統兵的那些人尚感覺不太深刻,但是匡術本身並非戰將,對於權力的消漲更加敏銳,因而近來是頗為忐忑的。
沈恪觀察著匡術的神情變化,不失時機的說道:“年初匡君你附義而起,所為者不必諱言,拔高門楣而已。可是如今態勢如何你也已經知曉,邵陵公或得一時勇進,終究欠缺了改天革土的豪情壯氣,所重者仍是南北舊姓人家。我倒要問一句,假使邵陵公大事得成,匡君你覺得自己又能居於何地?”
若說前面所言只是撩動起匡術的隱憂,那麼這番話則就直戳他心中痛處了。他們這些人跟隨蘇峻起兵,除了不忿中書逼迫之外,確實也是心存掃蕩時局、篡幸高升的想法。但是攻陷京畿之後,局勢之演變卻與他們早先所想大不相同,早先那些高門舊姓不傷分毫,高位者仍居高位,顯用者仍是顯用。
雖然眼下他們還能因為手中兵權而暫時佔據優勢,但卻越來越感受到那些高門臺臣們望向他們時,眼中的譏誚與冷笑。他們這些人捨命換來的一個結果,只是一個真真正正的笑話而已!
這樣的態勢,不獨匡術一個人有感,如今仍留駐在建康這些歷陽舊部,像是路永、賈寧之流,包括一直與匡術不對付的任讓在內,都屢次諫言主公誅殺這些臺中重臣,以堅定他們破釜沉舟之心。但是主公對此卻遲遲不做回應,甚至早先還做了一件讓他們這些老人頗感齒冷之事。
前不久,王太保之子王長豫病重不治,死在臺城。主公親自率部歸來,嚴查王長豫之死因,並在王太保面前對包括匡術在內的人嚴厲訓斥,以懲戒他們疏於看顧的責任。
雖然並沒有什麼實際的懲處,但匡術也由此意識到主公要與這些高門苟和之心。而他們這些歷陽舊部,出身是最大的短板,捨命搏殺疆場用得到他們,但要維穩局勢,終究還是要靠那些南北高門!
“沈子明,我知你家吳中高第,我也不諱言我的寒素出身。如今這形勢就是,你等高門人家淪為籠中豚犬,我等寒士卻成持鞭之人!春秋甲子也是匆匆,能得一時天眷,於我等而言已是大幸!”
雖然心中不乏悲愴,匡術仍是咬著牙恨恨說道。
“你等?我只怕匡君早已離群絕眾而不自知!”
沈恪見匡術心緒已亂,當即便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