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旁那人名為何充,字次道,雖非高門出身,但卻極富才具雅度,向來頗得王導看重,年紀雖然不大,卻已經官居執掌詔命的中書侍郎,可謂宦途得意。
此前一人獨立,何充臉上頗有鬱郁之色,聽到王導的聲音後臉上則露出笑容,邁起腳步向這裡走來。
王導微微側身,邀請何充同乘。坐定之後,何充突然嘆息一聲,而後開口道:“王公你久不履臺城,不知庾公志氣凌人,難相共事……”
“次道你不要再說了。”
王導揮起麈尾打斷何充的抱怨,繼而笑語道:“我見次道鬱鬱寡歡,邀你共乘,你卻想用自己的苦悶來擾亂我的心情,這可是不對的。”
何充聞言略赧顏,旋即便說道:“人道王公胸襟開闊,原來也怕承載太多雜塵。”
王導笑著以手指心說道:“如次道你這種清逸良人,還是可以容納許多的。”
聽到這話,何充便也笑了起來,心裡的煩悶漸漸消散,而後便與王導笑語閒談起來。
由馳道過津門,行至臺城中,王導便與何充一起下了車。王導雖有臺城乘輿的特權,但與何充談笑正歡,便不上輿,步行走向官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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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往官員看到王導,詫異之餘,紛紛上前見禮寒暄幾句。
王導笑容如沐春風,對每一個人都以禮相待,偶然間看到一個戎甲將軍匆匆離開而不與他說話,臉色便有些落寞:“阿奴不想與我說話,以後怕是要形同陌路了。”
那戎甲者名為周謨,小名阿奴,官居後軍將軍。其長兄周顗周伯仁素與王導交契,互為知己,但卻被王敦收而殺之,次兄周嵩亦為王敦所害。
旁邊何充等人聽到王導的感慨,皆不知如何作答,只作不聞。
“伯仁仁厚長者,家風端謹,讓阿奴這樣的名門之後屈於行伍中,是三公的失職,我亦愧對良友。”
王導神情有些落寞,旋即便向眾人告辭,何充則繼續隨行其身後。一直到官署門前行將分別時,何充才小聲對王導說道:“郗公不日將歸朝,明公宜早立善地。”
王導恍若未聞,步入官署之中,司徒、揚州僚屬各官員連忙出門迎接,將王導迎入官署之中。
與一干掾屬交談片刻,王導又處理了一下近期積攢的案牘庶務,直到手頭清閒下來,他的臉色才轉為有些陰沉。
何充傳遞的訊息,他不難得知,如今兵禍已經平息,郗鑑在外督護諸軍的使命已經完成。一俟其還朝,朝廷自然要將諸多善後事宜提上日程,而他們琅琊王氏究竟會是怎麼樣一個下場,也將會有一個結果。
對於身家性命的安全,王導並不擔心,他所憂慮的是皇帝對王家的態度轉變如何,這將決定王氏日後以何種面目立於朝局之中。
這麼一想,便是枯坐整個上午。王導坐於室中,忽然聽到門外諸多腳步雜亂之聲,他走出門去檢視,才發現官署內掾屬泰半都已經離開。
看到他的別駕司馬顧和也正收拾東西準備離開,王導不免有些好奇,便走過去問道:“君孝準備去往何處?”
顧和聽到王導詢問,略顯侷促道:“家人告知紀國老將授經於吳興沈士居之子,群下素承國老德澤,分內應前往恭賀。”
王導聽到這話,當即便有些錯愕,而後便想起昨夜那個在門下苦候良久的沈家小郎。他久不出門,心裡隱隱有所感悟,但因缺乏細節作證而無法聯想更多。
若有所思的把顧和放行,王導沉吟良久後,便邁步走出官署想要去徵詢庾亮的意見。剛剛走出不遠,他便看到庾亮也大步往自己這個方向行來,身後還跟著近來聲名鵲起的庾懌。
庾亮走到近前來,徑直開口問道:“司徒也知道了那件事?”
王導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