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挖涼州牆角,將謝艾引入淮南這件事,沈哲子倒沒有太多不好意思。
雖然就算沒有自己插手,謝艾也是把握住機會、在家國危亡之際透過自己的方式留名青史,但這個故事底色是悲傷的。涼州是一個典型的權門政權,世族豪門的政治特權較之江東只高不低,而且由於沒有江東這種相對封閉靜態的外部環境,彼此博弈手段也要更加慘烈。
比如這一代的西平公張駿,他的父親張寔便是因為一個很可笑的原因而送命。永嘉之後關中士人大量西逃,其中便有一個京兆神棍劉弘左道傳法,煽動人眾奉其為王,其中就有張寔的部下被煽動,直接將張寔刺殺致死。
這是一個封建迷信所引發的慘案,但由此也顯露出張氏政權在涼州的法禮性嚴重不足。所以張駿在得位之後,一方面積極聯絡江東建康朝廷求取大義,另一方面則是加倍籠絡境中大宗獲得支援,都是在為了鞏固其統治。類似涼州索氏等大宗,在前涼政權中的影響力絕不遜於江東的門閥。
謝艾其人在涼州並非大宗所出,其人真正揚名還要到張駿之子張重華在位時期,那時謝艾早已經年過四十,在後趙石虎部將麻秋步步進逼涼州的時候,終於得到掌軍的機會,大敗麻秋,因此揚威西土。
謝艾在前涼所建立的功勳,並不遜於東晉淝水之戰,一時也得信寵重用,甚至封爵福祿縣伯。要知道福祿縣原本乃是張重華祖父張寔的封邑,將之封給謝艾,可知對其人其功的推崇。
但是張重華死後,其兄張祚作亂,對於謝艾這樣的統軍大將招之即殺,而謝艾之死也沒有在涼州造成怎樣的動盪,由此也可見其人在涼州的真實處境如何,終究不是權力結構中的實權派。
沈哲子相信,將謝艾引入淮南,在中原之地馳騁獵功,才能盡顯其才。
三月漸近,壽春城內外也變得更加熱鬧起來,士庶俱都忙著準備上巳日的大慶典。而都督府內,隨著沈哲子的歸鎮,也變得忙碌起來。
如今的淮南都督府,早已經不再是一個草臺班子,文武屬官多達百數人。單單直屬都督府下的長史、司馬、各曹從事、參軍之類,便多達二十餘人,六鎮之內軍政官員則更多。
此前幾年,因為要休養生息,所以即便有什麼軍事行動,也都集中在晚春三月,最晚不超過六月,以保證淮南本鎮充足的生產力。所以早在沈哲子歸鎮之前,鎮中各項軍事籌備工作便已經開始進行。
府下屬官齊聚壽春,正式會議的時候,沈哲子也特許謝艾列席旁聽。謝艾眼下徵辟文書還在路上週轉,後續沈哲子打算將之暫任為自己的主簿,透過處理各種機要文書儘快瞭解淮南鎮中構架和運作情況,然後再擇地任用。
此前沈哲子便已經知會屬官們今年乃是一個大舉開拓之年,所以分鎮淮北各地的重將郭誦、毛寶、沈牧等人也都抽身在這個時間歸鎮。謝艾列於席中,看到這段時間來在淮南不乏盛名流傳的文武眾人,一時間心情也是頗為激動。
會議最開始,沈哲子便開篇明義定下基調,公佈都督府接下來的軍事行動。接下來的戰事,並不是單一目標的區域性戰爭,而是黃河以南的大規模會戰。
完整的作戰計劃分發眾人案頭,看到將要動員的兵力多達十萬之巨,一時間眾將也都是喜上眉梢,單單看這用兵規模,便可知都督所圖甚大,正是他們勇進得功的機會!過去幾年,淮南軍力一直在增長,但像樣的戰事卻沒有幾樁。
唯一還算有些烈度的唯有前年遠襲南陽,但此戰中派出作戰的卻唯有路永所統帥的淮防水軍和韓晃的騎兵隊伍,甚至就連路永也只是出去打了一趟醬油,機會沒有遭遇戰事。至於其他各部,就是各守防區每日操練再操練。
而政務官員們,自杜赫以降在看到這一份動員計劃之後,面色則是一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