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將軍稍作自陳,自己絕無串結鄉勢、自固鄉境的想法,以免步了弘農楊氏的後塵。
所以在營帳中稍坐片刻後,薛濤便安排家人代替他接待這些鄉人,自己則趨行至沈大將軍營帳外,請軍士通告請求入見。
少頃,軍士行出將薛濤引入。入帳之後,薛濤便見沈大將軍面前書案上堆疊文牘之類數尺之高,心內更覺有些唐突,忙不迭上前施禮道:“冒昧入見,打擾大將軍繁忙之中,實在慚愧。”
沈哲子聞言後便笑起來,於席中稍作傾身示意薛濤入席,笑語道:“薛君這麼說就欠妥,王命所用,勞碌應當。我也並非專任此境,北面郡國諸多事務都要陳設心頭,弘農如此,河東也是如此,鄉情鄉困,正在我職責之內啊。薛君你是郡中賢長壯士,鄉情依傍於身,既然此刻來見,想必也是應有不得不告罷?”
薛濤聽到這話,心內又是不乏凜然,沈大將軍這麼說,可見最近這段時間裡鄉眾們思慮言行如何也在其觀望之內。眼下諸人都在行營之內,這自然也是正常。
真正讓薛濤感到忐忑的,還是沈大將軍所言王命所用,便限定了稍後的談話只能就事論事,不可再以什麼人情鄉勢妄論。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後面更精彩!
稍加沉『吟』後,薛濤也不打算再多言其餘,直接開口說道:“誠如大將軍所見,鄉土久為胡禍滋擾,生民俱都渴望王治興復。薛某不過郡中一傖卒俗流,全憑些微薄力得活,素無清聲譽望可誇,只因早前走入行臺幸為大將軍雅重,因是才能廣受鄉眾親暱……”
沈哲子聽到薛濤急於撇清其家鄉勢首領的名望地位,便也忍不住微笑起來。弘農楊氏誠然名氣不小,痛殺其家難免會有後遺,但也並非全無積極意義,最起碼在這一片區域內,那些鄉戶們誰若還妄想串結鄉勢,那就要考慮一下會不會遭遇弘農楊氏一樣的下場。
心中雖作此想,但沈哲子表面上還是非常溫和:“薛君這麼說,我就不能認同。行臺興創於河洛也有數年之久,北面郡境各自形勢如何,我也是多有知悉。以我觀之,尊府與此境楊氏舊族還有幾分不同。所謂舊聲譽望,不過祖宗餘澤,人可以為美,不可以為恃,尤其不可恃之作惡。”
“動『蕩』之世,英才輩出,能於世道揚名之俗流又豈止薛君一人,就連我也是屬此類。生於此世,自有作為,人才高低,實在不必再以冢中枯骨為憑。薛君已經固守一方,貞義不失,便是此世一等賢良。若無人因此親暱敬重,反而是鄉風賊滑德衰……”
雖然早在行臺會面時,沈大將軍便給予自己不低的評價,可是此刻再聽到這樣一番類似言語,薛濤感受不免更加深刻。深究根本,無非當時無論如何評價,總有幾分流於虛辭的道理,於利害無甚牽扯。
可是現在沈大將軍仍然如此禮待自己,便可視作實實在在的保障了。王師所表現出來那種摧枯拉朽的勢力,令人不敢輕慢小覷。沈大將軍若真對自家有刁難之心,也根本無需對他稍加辭『色』,對弘農楊氏的時候正是如此,一言不合即刻便有滅門之災降臨!
“眼下弘農方面已是初定,上洛賊勢也被『蕩』平,即便薛君不來見我,我近日也打算請你至此小論河東局面該要如何處置。”
聽到沈大將軍此言,薛濤頓時精神一振,而後又略有好奇道:“王師當下連勝銳勢正猛,難道就止於當下不再乘勝以進?”
沈哲子聞言後便笑語說道:“王師所以得勝,在於王道堂皇,在於將士用命,在於刑賞分明,本就不是因勢幸起之旅,也就無所謂乘勢疲用。時下已入深冬,王師若再深入三輔,諸用難免告急,況且凡軍伍動靜,生民難免遭殃,不能再作簡居安養,浪『蕩』郊野,乏於安撫,又不知會有多少人熬不過這一凜冬。”
“大將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