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了。虞家與沈家看似仇隙頗深,不可調解,但所謂沒有永恆的敵人,只有永恆的利益。
對於虞潭,沈哲子雖然接觸不多,但也算頗有了解。察其所為,在烏程弁山山莊時,儘管在沈哲子咄咄逼人言辭逼迫下,左支右絀,屈於下風,但仍然幾次挖坑,頗有鍥而不捨的精神。由此可以看出,此公並非崇慕玄虛無為之輩,不甘於平淡、碌碌無為,有立事功的願望和抱負。
既然如此,沈哲子就有把握說服虞潭,由其出任吳興太守。如此一來,有兩個好處。
第一可以化解虞氏與沈家的衝突,易地而治,緩解彼此矛盾的同時,沈家也有了鉗制虞氏的手段,只有各自安分,才能彼此安好。
第二可以挑唆虞潭與嚴氏對立爭鋒,彼此關係緊張之下,虞潭要找盟友抗衡嚴氏,只能來求江東豪首的沈家。沈充想剿滅嚴氏,就算有大義之名,也是越境非分。但如果虞潭主動相請,情況則就大不相同。老爹有了插手的理由,而虞潭也會勸會稽人相助,如此才可盡起郡內之兵,奪回分散在會稽各家的軍權。
當然,要達成這一切目的,最主要還是說動虞潭出任吳興太守。所以,父子兩人議定之後,便起個大早來到餘姚,拜會賦閒在家大半年的虞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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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姚在會稽郡下十縣中排名靠前,屬於傳統的吳越文化圈子,相傳舜帝后裔封於此地而得名。可見武康姚氏待錯了地方,離開祖宗封土,難怪要被沈家壓得抬不起頭。
虞家位於慈溪有大片田產,規模連片,蔚為壯觀,比之沈家在武康的莊園田產還要可觀。
只有身處時下,沈哲子才能理解後世史書對於一些士族子弟家世描寫的春秋筆調。如果自己以後立傳,則可以說,沈維周,父充少習兵書、豪武俠任,厚結鄉里,不治產業,維周幼即貧困,家無餘糧,即稍長,以貨殖任事,取資家用,鄉人稱賢。
而紀友則更可憐,幼失怙恃,隨於大父而活,未及弱冠,大父亦薨,煢煢孑立,不損其節。
不明就裡的人看到這些傳記,即便不掬一把同情淚,也要為其身世飄零、命途多舛而感慨幾分。
遠遠的,沈哲子就看到虞家莊園內聳立一座木造高樓,這樓在整個會稽名聲都極大,名為聽潮樓。據說由此樓觀景遠眺,甚至可以看到幾十裡外的錢塘水潮。
沈家部曲停在虞氏莊園門外,而後便有人送上沈充名帖,門生入內稟告,過了大半刻鐘才匆匆又回到門庭前,說道:“我家主人離家閒遊,不在府內。家中無主事者接待使君,還望見諒。”
聽到門生這話,沈充更加羞惱,幾乎忍不住要下令砸破其家門。自己身為郡守主動來拜訪治下之民,已是屈尊禮厚,虞家居然打算連門都不讓進!就算虞潭不在家,虞家其他人都死光了嗎?
沈哲子看到這一幕,心內也感慨,自己年少輕狂,去年把虞氏的臉打太狠,令其家至今耿耿於懷,連禮節都不顧,竟然將郡守長官拒之門外!但如果不是虞潭氣勢洶洶要拿沈家開刀,自己何苦要枉做壞人。如此做派,顯得風度有缺。
話說回來,不是沈哲子看不起會稽士人,但其氣量、格局狹小似乎是通病。眼前的虞氏如此,孔氏也沒好到哪裡去。蘇峻之亂後,京畿凋零,朝廷欲任命會稽孔坦為丹陽尹,京畿首長,可謂重任委託。
然而孔坦當時就惱了:“先帝臨終委託顧命輔政時輪不到我,現在時局艱難,想起來讓我這個小臣頂在前面?這是把我當做砧板上的肉,由人宰割亂燉!”態度堅決,推辭不受。
或許正因為這樣錙銖必較的風氣,會稽士人越來越被排斥在中樞之外,政治上優勢蕩然無存,何守鄉土?到了永和年間,會稽已經成為僑人大本營,至於本地士族,被壓的更加抬不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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