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張豺自然也不敢覺得事不關己而就此鬆懈下來,他這段時間其實也一直在猜度主上心意究竟如何、以及自己在此中又該要做些什麼才能有所回報。
“南國越發勢大,累戰累敗,今次就連國都都遭厄難,主上卻已經不復舊年雄志,更兼發跡以來,從未面對如此大惡局勢,眼下行跡種種,其實已經是失了度衡了……”
不同於旁人心驚於主上近來越發兇殘而噤若寒蟬,張豺追從石虎年久,對於這個主上的脾性如何瞭解極深,他是深知石虎在暴虐之下一直都是不乏狡黠,就算有什麼兇殘手段也都肯定有其目的,絕不只是一味的戾氣發洩那麼簡單。
可是這段時間石虎所做的事情,類似禁止郭氏族人服喪之類,完全就是沒有道理也沒有意義的暴虐,由此可知,其實主上自己也已經是方寸大失,已經不知道該要怎麼做才能有效的挽回惡劣的局勢。
不過此一類話語,張豺也不敢在外大放議論,不過二三心腹暗室之中小作議論,也只是淺嘗輒止。
張豺身為羯國元老,地位不乏超然,可不僅僅只是說說而已。早在先主石勒還未完全發跡前,張豺與同鄉遊綸便聚眾數萬,聽從當時幽州刺史王浚的號令,而他們這一路人馬的歸附,也間接註定了王浚的敗亡,給石勒擊敗這一河北最強勁的對手之一打下了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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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張豺又在攻滅漢趙的戰事中立下功勳,可以說是實力、功績兼具,已經所剩不多的羯國開國元老之一。
雖然在之後跟隨石虎南征的過程中,張豺的私兵部曲也都損失頗多,甚至包括其嫡親兄弟張雄都死在了淮上,但若無他對石虎不離不棄的支援,之後石虎也很難順利入主襄國。
當然,舊情是一方面,況且石虎本身也不是什麼仁厚、兼顧舊情的主君,如今次遭咎,其實也是石虎在拿他立威。如果不是因為張豺本身宗族並部曲力量還是石虎目下需要借重的力量,張豺的處境也未必就會比其他人好上幾分。
“那依阿兄所見,與南人這一戰,之後勝負如何?我家又該要如何自謀?”
聽到張豺這麼說,其族弟張離便忍不住發問道。
張豺聞言後,臉上便流露出稍顯誇張的噱笑:“戰?怎麼還能戰得起來?往年主上如何行事難道你們不知?他若果真有南向與晉軍決一死戰之勇烈,何至於如今還在歸國途中逡巡不前?”
石虎已經膽怯了,或許其當下種種變本加厲的兇惡姿態能夠嚇得住旁人,但對常年追隨他如張豺之流而言,他們揣摩石虎心跡變化便如觀掌紋。
當然人心隔肚皮,誰又能狂言對旁人所思所想了解入微?張豺正在不久之前便吃了一個暗虧,當主上將這一和談議題丟擲徵詢意見的時候,他便意識到石虎已經沒有了將戰事繼續進行下去的勇氣,否則這種事哪有談論的必要,直接發兵南攻了!
可是當他自以為能夠體察到主上心意而提出不妨談一談的時候,卻遭到了主上措辭激烈的訓斥並刑責,並不是說他說錯了,而是他沒有考慮到主上的自尊心。
戰是進行不下去了,且不說因為石宣的擅作主張、冀南已是一片糜爛,哪怕南北局勢退回年初的時候,隨著塞上鮮卑代國態度變得曖昧、羯國後院不穩,這場戰事便註定深入不下去。
更不要說眼下這種情況,再繼續打下去,只會將國勢拖入更深的泥沼,晉軍甚至不需要急於求戰,只需要穩定住當下所得而死守陣線,羯國便要因為南北不能兩顧、疲於奔命而被耗死。
在張豺看來,主上之所以至今還不表態,主要還是自尊心作祟,擔心被人恥笑。過往這幾年,石虎便一直在標榜一定要報仇雪恨,結果卻被逼迫得不得不作城下之盟,這是一個常人都不能忍受之屈辱,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