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平園地處都內,本就不是多麼雄奇壯闊的皇家宮闕,如果不是因為園中多有禁器擺設,與時下尋常人家別業莊園其實也沒有太大區別,規模因此也算不上太大。
因為需要保持嚴密的防守,加上建平園本身面積有限,還有就是庾氏兄弟出於那種做賊心虛、想要掩人耳目的心理,在皇帝、皇太后身邊安排的宮人本就不多,隨駕入拱的臺臣更是寥寥無幾,而沈恪正在其中。
沈氏留在建康的直系族人本就不多,沈恪身為沈充的堂弟,已經算是最重要的一個。此前就連沈充都迫於形勢不得不遁逃於外,所以對於留在都下的沈恪,原本各方也都是視而不見。
可是由於發生王允之率眾襲擊沈公坊這件事情之後,臺臣們也不敢再任由沈恪留在建平園內任其自生自滅,安排在別的地方又恐他挾勢而攪風攪雨,索性便也將之監禁在了建平園。畢竟沈恪還有一個侍中的官職,隨侍君王身畔也是應有之義。
沈恪雖然身在建平園,人身自由也是受到了限制,但並不意味著他就完斷絕與外界的訊息聯絡。事實上隨著都下形勢越來越緊張,沈恪作為沈家在都下唯一一個代表,處境反而越來越有所好轉。
不過對於自身待遇方面,沈恪倒是不甚在意,他既然選擇留在都內,其實已經心存死志,兼之早年也是親歷蘇祖之亂的動盪。眼下局面雖然將有崩壞,但畢竟還沒有達到早年蘇峻亂卒肆虐城的程度,所以對於自身的處境,沈恪倒也能夠恬然自處。
他心內最在意的,還是自己身在這樣的局勢內,又能為家族做些什麼。
建平園這座不大的園區內,聚集了足足三千餘名甲士,除了一些必要的空間留出之外,剩下的區域幾乎都被兵卒佔據,其中最核心的區域大多數時間都由庾冰坐鎮以避免發生什麼穢亂醜事,即便庾冰不在,也由庾翼的心腹桓溫等人代守。
所以包括沈恪在內,都要與這些卒眾們雜居在一起,飲食起居都要受到嚴密的監控。但只要是人執行的規矩,又哪能沒有漏洞。
庾翼這些歷陽帶來的卒眾,大多數都是從合肥、廬江包括塗中等地招募而來。畢竟梁公雖然在淮南佈政良久,但也不可能做到將所有人利益都照顧得面面俱到,總有失勢之人想要另謀出路。
這些人對都下群情自然是一抹黑,但是對於沈氏尤其是梁公的強勢,卻各自都有著深淺不一的親身體會。因此在得知沈恪的特殊身份後,對其也不敢過分失禮凌辱。
這一份敬畏,雖然不至於煽動這些人倒戈,但私下裡謀求一點便利比如稍作傳訊之類,他們也都樂得示好。
所以都下論君失德的事情一發生,沈恪也即刻得到了訊息。他雖然算不上是什麼聰慧之人,但就此也深思良久自己該要做些什麼,對於堂兄沈充和侄子沈維周的整體佈局,沈恪其實也所知不多,不過眼下他狀況也不得從容,選擇並不太多,沒用太久時間,便做出了決定。
傍晚時分,沈恪邀請幾名園中尉官稍作集會,並取出一些分配給他的酒水。那些軍卒們責任重大,尋常也難得飲酒,久作緊繃也想稍作放鬆。
於是在這侷促的居室內,很快便也聚集了包括其他幾名被拘禁於此的臺臣,合共十幾人,雖然氛圍頗為尷尬,但眾人各自專注於酒食,倒也無暇旁顧。
沈恪並不是一個孤膽性厲之人,雖然做出了決定,可是心內也是不乏忐忑,眼見宴席將近尾聲,才終於痛下決斷,趁著起身斟酒之際,劈手抄起其中一名兵尉置在席畔的佩刀,而後忙不迭抽身退至牆角處,將佩刀橫置身前。
異變陡生,房內眾人也都大感凜然,不過在驚愕之後便就歸於安定,因為沈恪畢竟不是什麼雄武之人,即便持刀在手也沒有什麼太大威脅,只是此前那種和氣不再,紛紛起身持住兵械將沈恪團團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