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中旬,沈哲子便離開潼關,返回了洛陽。隨行的還有一部分關西時流、鄉宗代表,雖然行臺也並未強求他們跟隨,但他們各自也總要有幾分身為被征服者的自覺。
關於如何安排這些新復領土中的鄉宗門戶,對行臺而言也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問題。
往年淮南都督府時期,雖然也是拓疆諸多,但這個問題相對而言不算太嚴重。
那個時期沈哲子作為淮南大都督,軍事方面的職權要遠遠超過行政方面,所以在政令的頒行方面就難免因陋就簡,一切為軍事服務。加上當時中樞與淮南的矛盾,使得氣氛頗為緊張,那些鄉宗門戶就算是有什麼政治上的企圖,也都不敢表現得過於急切。
可是現在,行臺本身便是一個軍政統管的霸府機構,江東臺省已經被徹底架空。所以將這些新歸附的鄉宗門戶快速納入行臺統序中來,也是一件需要重視的事情。
行臺目下擁有著完整的人事構架並執行效率,甚至就連人才培養的梯隊都已經形成。所以在實際的地方秩序重建方面,其實也無需仰仗這些鄉宗太多。
就在沈哲子返回洛陽之前,行臺已經選拔徵發了近千名地方鄉、屯的基層官員、吏目,眼下的弘農、上洛也都是殘破之地,加上還有數萬王師駐紮境中,年前年後這段時間裡,自上而下的秩序差不多就能構架起來。
但這並不意味著就可以對這些鄉宗門戶完忽略,不作處理。
暫且不論這些人手中所掌握的人丁、土地等資源,單單他們自身,便各自都不乏組織生產、戰鬥等能力,或許格局、眼界上面各有參差,但也絕對是當下這個世道比較稀缺的人才。
若將這些人完排斥在統治秩序外,他們就會演變為世道中的不穩定因素。因此就算不考慮這些人能夠做出的實際貢獻,單單將他們籠絡在統治秩序之內,本身就是穩定社會秩序、消除潛在威脅的重要手段。
行臺在地方治理方面,有兩條雖不明列典章、但卻實際存在的紅線,那就是土地和人丁。其實如果不是為了要恪守這兩條紅線而不逾越,以行臺目下所擁有的力量,直接開入關中、地方豪強必然望風披靡,不會遭遇什麼太頑強的反抗。
就像今次攻打弘農,雖然看起來那個弘農楊氏串結鄉勢而作固守,但其實只要沈哲子願意跟他們談條件,也根本無需刀兵加身便可以收復弘農。比如河東,當沈哲子願意放低對那些鄉宗的勒取,他們也都樂得歸順行臺。
目下王師的征戰策略,也不乏刻意增加難度,就是因為沈哲子固執於這兩條紅線,不願意保留太多以往的鄉土秩序。如此一來,才需要步步為營,隨時警惕來自這些鄉宗門戶的反噬作『亂』。
就算是這樣,對這些鄉宗才力的消化與吸收也是一個必須要解決的問題。
返回洛陽之後,沈哲子也沒有得於閒暇,即刻召集杜赫等行臺官員們,討論該要如何安排這些新復郡縣的鄉宗人家。
其實在這一方面,行臺也已經擁有了頗為成熟的各種手段,眼下再討論,不過只是確定將這件事當作行臺年前年後的一項明確目標。
鄉宗難對付,一在各自門戶所掌握的土地、部曲等實際鄉資,二在於鄉土之中所積累的譽望與號召力,三在於各自家門中比較優秀的族人。
其實關於這幾個問題,往年的淮南都督府也都有各種政令實施,但是這些規令有的是時機不具備的臨時權宜,有的則充滿了軍事『色』彩,比如早年都督府的甲功寄食、進入河洛之後的軍功授田等等。
土地就是生民根本、統治基礎,所以過往這些年,在土地分配方面,沈哲子也是推行過多項政令進行試驗、改革。一直到了去年,行臺才頒行了一項比較強硬的土地政策,名為歸耕令。
歸耕令所涉及的方面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