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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0章 蒼天有眼

在四月望日這一天的朝會上,沈哲子果然不負眾望,提出了一個“不循不隱,事斷於公”的口號。

不徇私舞弊,不為尊者隱晦,一切事務惟求公堂昭然,這在後世看來,或是一種無需申辯的政治正確,哪怕在具體執行中總要打一折扣,但在意識形態中的正確性卻是無可置疑。

但在當下這個時代,尤其是在兩漢以來豪強不斷做大、已經演化成為門閥執政成熟體的東晉政局中,這一政治口號絕對具有著振聾發聵的震撼力。

中興以來,行政執法向來遵從一個循禮循情的主旨,大多數時候,情甚至還要在禮之前。比如王導的寬以待人,網漏吞舟,不以苛法待士。甚至就連庾亮這個所謂刑名執政,其酷厲更多的還是體現在對宗室和政敵、尤其是方鎮力量的制約和打壓,真正於律法上的建立其實缺缺。

包括在真實歷史上,桓溫擔任荊州刺史,屬官受刑,棍棒只從官服擦過,其子桓歆笑譏棍棒上捎雲根,下拂地足,桓溫卻是嘆言猶患其重。所謂慈不掌兵,甚至就連桓溫這樣手握重兵的分陝方伯,都要以簡刑為美!

人性中的惡向來都是縱容出來的,沒有天生的壞種,小及懷抱嬰兒,一旦驕縱成性,待到長成有了更大的作惡能力,都是不可收拾。

其實從沈哲子的立場而言,依法治國也不是要打造一個承平且井然有序的世道,當他成為真正的掌權者,思考問題自然要從整個國家的體量而出發,所關注的重點也不是具體人事感受,而是因為這是一種最簡便可行、節約成本同時又免於爭執的治國策略。

此前的沈哲子,不是沒有想過借鑑北周、隋、唐一系的帝國形成,以自己出身的沈家為中心,聯合時局中真正有進望前瞻的門戶人家,甩開臃腫的門閥體系,從而打造一個類似關隴門閥的軍政集合體。

在進行這些考量的時候,沈哲子還是落入了流於表面的經驗論,忽略了他與宇文泰處境的不同。

宇文泰出身鮮卑,其所立足的基礎北魏也是一個胡人政權,雖然北魏也進行了相對比較徹底的漢化,但在真正的政治制度上面相較於東晉時局還是要粗獷原始得多。

尤其在宇文泰之前,爾朱榮所發動的河陰之變又將大量北魏上層政治精英屠戮殆盡,立此殘基之上的宇文泰天然便少了許多掣肘,改革的空間要大得多,也因此走出了一條漢胡融合的新道路,奠定了隋唐盛世的基礎。

可是沈哲子面對的狀況不一樣,他所立身的東晉朝局那種內部的咬合與羈絆實在太多了,雖然過去這些年他也從久有的體系中汲取出大量養分以供自身壯大,但是這一次江東動盪,潁川庾氏的加入可以說是宣告了沈哲子這種嘗試的破產。

沈哲子最大的優勢就在於年輕,他也並不認為憑自己一己嘗試便能一次性的穿透、終結這長達數百年的南北分裂大亂世,所以儘管在這條道路上有所嘗試,但也從未將之當作唯一目標。既然此路不通,那就再換一條道路。

這一次的嘗試雖然失敗,但也由此奠定了下一步的基礎。最起碼在當下江東局勢中,他已經成為了一個唯一的權威。

當然如此強悍的姿態,時局也不可能毫無反應。首先便是在朝會上,很多臺臣便攻訐廷尉私囚諸葛恢乃是十足悖禮,未經審斷便直接拘押這樣一位執政大員,實在太過駭人聽聞。

可是基本上真正的臺臣大員都已經瞭解到有王恬血書的存在,面對這種情況,他們是不好開口聲援的,就算諸葛恢沒有罪實,最起碼也有嫌疑,而且眼下名義上的說法僅僅只是允其自辯,尚未進入真正的司法程式。

所以基本上諸葛恢是自由未失,隨時都可以離開尚書檯,只是他不敢兼不能而已。只要他敢輕動,連司法上的稱許都可以免除,即刻捕殺、滿門處斬便是一個篤定結果。但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