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清楚又有什麼用處。他生龍活虎的強勢了一輩子,這會兒卻如同個廢人一樣的待著,心裡的抑鬱可想而知。
男護工早已是請了來,許可仍是公司醫院兩頭跑,人也瘦下去了一圈。許瑞懷雖然言語不清,心裡卻明白得很。人說,久病床前無孝子。然而自己兩次病重,都只有這個兒子在身邊照顧著,勞心勞力,毫無怨言。
這幾年,他也暗自提防觀察著,許可的言行舉止,早熟穩重,全不似另幾個朋友家裡混吃混喝的小白眼狼。每每想到這兒,他心中又是自豪又是寬慰,至於生老病死,前塵往事,也就看淡了些許。他這輩子,玩也玩過,吃也吃過,女人錢財一樣不少,也算是值了。
身體檢查的結果終是出來了,病人有知情權,醫生如實相告,他們在他的肝部發現了病灶,已屬末期。而他此時的身體狀況,只適合做保守治療。
在他看來,左右不過是等死而已。
待到精神好了點,能開口說話了,許瑞懷忙招來了一直替他辦事的周律師,急著做些長遠的打算。
一切安排妥當之後,腦海突然就冒出一個人來。
人之將死,總會有些悔過的舉止。
許可俯在他的耳邊,聽清了兩個字:“姜敏……”
他急切的想要告訴她一個秘密,並且向她表示最誠摯最深刻的懺悔。儘管,這個所謂“秘密”的含義,在目前來說僅對她一人有效。
許瑞懷沒想到,姜敏真的會回來,更沒想到,她只是來看他的笑話而已。
有些人心裡的怨恨,就連死亡也無法化解,也許源於,曾經堅定的信念在瞬間倒塌崩潰。
信念的毀滅,在某種程度上更甚於人類軀體的消逝。
姜敏來了,她走進病房時的第一眼,並沒留給床上躺著的,那個曾經最親密的愛人,而是立在窗前的青年男子。
她和他,有著極為相似的五官。
她看著他,心裡縱有千言萬語,縱是波濤起伏,在久隔的時空之後,最終只濃縮為最最簡單的一句話。
她說:“你……都長這麼大了。”她眼裡有淚,聲音微顫,嘴角卻是含著尷尬的笑容。
相較之下,她的兒子要鎮定的多。他禮貌而客氣的頷首,說道:“您來了。”
兩人相互問好,擦肩而過,他在出門之前對她說:“你們談吧,他等你好久了。”說罷,體貼的帶上了房門。
姜敏一直盯著那背影,直到他消失在門後。她的注意力終於被病人沉重的呼吸聲吸引了過去。
她走過去盯著許瑞懷的臉,微微的笑了。
她優雅的俯身,輕輕替他抹開耷拉在額邊的白髮,說:“這麼久沒見,你真是老了很多。”
這和他想說的話是多麼的不同。
在他眼裡,她也老了。曾經很長一段時間,就在她到來之前,他從沒接觸過像她這般年紀的女人。他不想同她們有所交集,更沒想過組建共同的家庭,當然,這只是因為對年輕的眷念和對死亡的恐懼。
然而現在,他們年歲相當,他躺著,她立著,她妝容精緻,衣著筆挺,她帶著某種憐憫的笑容,俯視他。
風雲變幻,世事無常。
對於這些,他只能承受,因為生命即將結束,他也變得善良起來。
沒人知道,這兩人之間的談話內容。
就在姜敏前腳剛走,許瑞懷突然慌張起來,使勁的去按那用作呼叫急救的電鈴。
許可趕緊跑了進去,醫生護士來了,就連律師也來了。
許瑞懷含糊不清的重複:“……做親子鑑定……改遺囑……”
這份親子鑑定,是父子之間DNA的相似度檢測。這是他此生決定作的第二次親子鑑定,就目前全世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