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罷了,踐行就不必了,何苦這麼麻煩。行李都收拾好了,明兒一早就出發了。早些動身早些能到柳郡。天色已晚,我就先回了。村長保重了。”李夫子說罷,站起了身子朝門外走去。李嬸兒跟在身後,攔住了沈賽花起身相送的舉動,“別送了別送了,這天兒不早了,你早些歇著啊。”
沈賽花執意起身,跟在李夫子二人身後,出門送了一大截路,才返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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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時分。鄉間小路還帶著濃重的水汽,霧氣還沒有散乾淨,一片灰濛濛的。驢車咯吱咯吱的響了起來,人影逐漸清晰,正是李夫子夫婦二人,帶著為數不多的家當,趕著驢車朝村口走去。
短短一截路途,李夫子已經回頭了數次。李嬸兒抱怨道:“村長說給你踐行你又不要,這個點兒上了又捨不得那些個孩子,你可真是麻煩。”
李夫子難得的沒有反駁,只是嘆了嘆氣,低著頭繼續趕著驢車。
行至村口,驢車在人群前停了下來。李夫子定睛一看,守在村口的一大堆人,正是學堂裡的學生,一個不少的等在村口,看他們身上隱約的水印,怕是等了許久的功夫了。
“你們怎麼在這兒?這大早上的,不抓緊時間多睡些功夫,到時候去學堂了又犯困。”李夫子板臉道。
為首的學生向前一步,將手中的包裹遞到李夫子懷裡,哽咽道:“我們,我們來送送夫子。村長說,夫子是去柳郡享福去了,這一走,就不回來了,嗚嗚嗚。”
這一開頭,身後嗚咽聲全響了起來。李夫子的臉也板不住了,眼眶溼熱,摸了摸孩子的頭,聲音渾濁,“世上無不散之筵席,今日離別,來日方長,有緣定會再聚。我走之後,你們也要敬重新夫子,潛心讀書才是。讀書是個長久之事,且不能因為懶惰而廢止,可記住了沒?”
學生們紛紛邊抹眼淚邊點頭。李夫子心中欣慰,轉身上了驢車。雖然心中萬般不捨,但遠行已定,再無更改的意思。離別已定,沒什麼再拖拉的理由。
驢車慢悠悠的駛過抹淚的學童們,逐漸遠去,最終消失在一片朦朧大霧中。孩童們哭泣一番,逐漸散開,各自回了家。
遠處的沈賽花見孩童們紛紛朝自己家的方向走去之後,才轉身朝村子裡走去。“昨天真是麻煩你了,害你跟著我跑遍全村。”沈賽花對身邊的顧南洲道。
“無妨無妨。讓學童們來送李夫子這事兒本就是我提出來的,怎麼也沒有我動動嘴皮,你勞心勞力四處奔波的道理。”顧南洲道。
“不過也虧得你提出讓學童們來送行了。夫子走得急,來不及給他踐行,讓學童來送行,好歹是個心意。”
“李夫子雖然嚴厲刻板了一些,但對那些孩子,實在是打心眼兒裡重視的。讓他們來送行,也算是對夫子為人師表的一個安慰吧。不然若真如他所說,無一人送行,著實太涼薄了些。”
“那倒是。不過顧夫子,你可是做好了為人師表的準備了?”沈賽花笑著看向身邊的顧南洲,打趣道。
顧南洲點點頭,一臉正色:“不瞞你說,我祖父也曾為人師表過。我幼年在他膝下聽他講學,聽聞他桃李滿天下,豔羨不已。那是我也曾想過以後不問功名,潛心樹人,如今也算是圓了我幼年的夢吧。”
他言辭間無比鄭重。沈賽花抬眼望去,他的側臉在晨熹中有些模糊,帶著些許霧氣。不知為何,沈賽花只覺得他的樣子一時間無比堅毅,連帶著自己皮下鮮血都有些微微沸騰。
人生一世,最快活最欣慰的,莫過於幼時的夢,在未來某個不期然的時刻,驟然成真。
作者有話要說: 嗯,接下來一個週會變成隔日更,然後大概時間就在八點多。
要趕緊存稿去了,請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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