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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是個爺樣子。又西裝是登喜路的,車是奧迪的,只是老婆仍是我的堂妹。堂妹當然早不繡花了,住在江景樓的空中別墅裡整天搓麻將,繡過花的手拈起牌來是蘭花指。福大爺早將政府大院翻新修葺一類事情交給他老弟去做了,他自己只做五千萬以上的基建工程。“五千萬以下噯,免談!”有年過節他在我家裡噴泡沫,嘴角斜叼根牙籤。進門時西服外頭是一件羊絨大衣,並不穿著,是披著,進了我父親的客廳,兩肩一抖,我堂妹在後頭就將大衣接住。我說福大爺派頭好足噢。他說哪裡哪裡,你們有文化,喜歡拿我們鄉里人笑話。我說你如今未必也算鄉里人?“鄉里人,正宗鄉里人!”喉嚨大起來,有顧盼自雄的模樣。我們殺短鋸時,他旁邊早圍攏來了親戚家的一幫細伢崽細妹子。福大爺笑一聲,對我堂妹說:“發紅包噻,還站著,望著,連不懂事!”於是客廳裡只聽得細伢崽們一陣驚叫。我父親喜歡這氣氛,喜氣得很,只說,李福來了,我家裡就熱鬧,人氣旺,蠻好,蠻好。

牛年又快來了,那天我去父親家吃飯,父親說起要過年了,想置辦點純正的鄉下臘肉。“城裡頭做的臘肉,一點味都沒得。過去鄉里的臘肉,柴火灶慢慢燻出來的,煙子味道幾多香咧。”我說叫福大爺跟你在鄉下弄一點嘛。父親說李福他們一蔸子人都早進了城,鄉下根本沒人了,你要他到哪裡去弄?又說起李福,如今了得,成了億萬富翁,車子都好幾臺,房子好幾套。“還當了政協委員咧!”“那是那是,角色。”我說。父親說李福一天到晚忙,平時人影子都尋不見。手機卡一年換幾回,聯絡都困難。“還好,逢年過節他還記得我這個長輩,都要來拜節,蠻有禮數的這伢崽。”父親問,“過年又只差半個月了吧?”看得出,父親很是盼望李福。倒不是福大爺的壓歲錢,是福大爺成了他的驕傲。晚輩中出了這樣一號角色,彷彿他也很有顏面。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杜鵑(3)

我是不是應當慚愧?轉過臉來我瞧了瞧我妹夫,他那天也在父親家吃飯。父親同我聊起福大爺來的時候,他一直沉默不語,但見他臉上浮起冷冷的笑,那笑的意思很明顯:福大爺他算個屁,不就是賺了幾個錢啵?!

黃中蘇

我正在市裡頭開會,忽然手機響了,低頭一看,對方是座機,010的區號,但不知是誰的,連忙把它摁斷,又調到振動,丟進褲口袋。後來大腿像裝了電動按摩器,麻了一陣又一陣。散會後坐到車上才想起那個電話,回撥過去,剛剛餵了一句,那邊一個熟悉的聲音炸起來:搞麼子鬼嘍,電話打爛都不接,泡妞吧?肯定是的嘍!我說黃中蘇你罵人呵,灑家武功都沒了,泡什麼泡,你才泡咧!他說那何解不接電話呢?我說你什麼時候到偉大的首都了呵?他那裡說,我來北京三個多月啦。“搞麼子呢?”我問。“還不是混碗飯吃!”他說,“哎,找你有事咧。我老弟一個女,這回高考沒考好,差點分進師大,喂,你師大的校長認識吧?”我說中蘇老兄呵,如今都是網上直接錄取,找校長沒用的。“你少跟我來這一套,這個忙你幫還是不幫?”我說中蘇老兄呵,我幫不上咧,我又不認識校長。“好嘍好嘍算噠嘍,我曉得你這個人嘍,關鍵時候你就是這個鬼樣子!”他話音未落就把電話結束通話了。

黃中蘇是我小學同學。我們出生的時代正是中蘇蜜月期,他父母是穿列寧裝的幹部,所以給他的崽就取了這麼個很有政治意義的名字。黃中蘇學習成績向來班上第一,又品學兼優,於是當了學校少先隊大隊長。一年四季是意氣風發的模樣,頭髮同紅領巾總是朝一個方向飄拂。“*”中我們的父母皆下放農村,我們留在城裡,經常在他住的院子裡打彈子、打跪碑。尤其打跪碑幾多好玩,一塊磚立在二十米開外的地方,這邊地上畫一條線,我站線上外,手握半截磚頭,吼一句:“黃中蘇,跟我跪下!”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