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尚未上任時,這縣衙事務便是由縣丞署理,如今既然張越到任,這次日早堂開始的時候,羅威揖讓之後,便甚是恭敬地要交卸政務,誰知張越雖接了知縣大印,卻笑著擺手說諸般事務照舊。他起初還存著幾分警惕,幾樁公務都是小心翼翼,待到發現張越只管僉押公文,只是間或隨意掃一眼,他便漸漸鬆了氣,到早堂結束的時候更是滿臉笑容。
原以為是多有心多能幹的英才人物,卻原來是個銀樣槍頭!
安丘縣衙的早中晚堂時間極其準時。早堂為卯時至辰時,中堂為巳時至未時,晚堂為申時至酉時,最後方才是擊鼓散堂。大約是新知縣第一天升堂辦事的關係,站堂的衙役格外精神抖擻,辦事的吏員也是極其賣力,那公文應答流轉得飛快。只不知是百姓尚未得到訊息,還是這年頭無人願意告狀,衙門外頭的鼓除了這一日的散堂鼓,便是再也沒動靜。
這一日之後便是第二日第三日,眼看張越這個縣太爺只管蓋印不管事,羅威趙明兩人碰頭又計議了一下,愈發堅定了心中念想——就算張越胸中大有溝壑。但他一個乳臭未乾的毛孩子,一時半會也弄不清那繁雜的公務。僅僅是上下官往來的公文,若不是吏房為他一一擬好,他就算文章再好能管用?
果然,輪著第四日,張越便病休了。這下子。不但那些衙役們故態復萌懶懶散散,一群精神了三天的小吏們亦是偷懶。名正言順代理公務地羅威瞅著那顆知縣列印眉開眼笑,趙明亦是長舒一口氣。於是,當這一日有人擊鼓的時候,羅威也不看下頭的典史馬成,不容置疑地吩咐道:“把那告狀的帶上來,老爺要問案!”
外頭紛紛揚揚鬧升堂告狀的時候,張越正在後衙的後花園水池旁邊坐著,望著那一池殘荷發呆。那模樣與其說是生病,還不如說是發呆。由於他一大早就發脾氣趕跑了這兒地園丁和僕役,所以此時四周別說人。連個鬼影子都沒有。直到一個真正的鬼影子利落地翻過了圍牆,拍拍手就走到了他的身後,他方才打了個呵欠。
“我這一病,那幫人一定高興得很吧?”
“那是當然,礙眼的人沒了,換作誰都得高興!那幫人膽子倒是不小,私底下給公子起了個綽號銀樣槍頭。”
彭十三嗤笑一聲,隨即又低聲說:“我打聽過了,這安丘縣並不是什麼省治大縣。原本只應該保留首領官典史,兩個佐貳官早就該裁撤了,也就是因為地方小無人管,陰差陽錯才留到今天。那縣丞主簿看著驕橫,其實也就是仗了地頭蛇的優勢,若是知道你的來歷就不會這般高枕無憂了。”
張越對於羅威趙明並不以為意。倒是覺著那個馬成不哼不哈有些古怪。當下便岔開話題問道:“那其他訊息呢?”
此時。彭十三收起了臉上地譏嘲。換上了一幅鄭重其事地面孔:“因著我是生面孔。這身板又太顯眼。所以我給連生那小子打掩護。差遣他去打探地。這小子嘴甜。又是祖籍山東。能說幾句本地話。大爺大娘地叫著起勁。人家都愛和他說道。這打探了小半日。總算是有些結果。民間盛傳佛母出世。普渡眾生。據說本月十五便有佛母前來本地講道。卻不知是哪個鄉。”
自稱佛母……這麼說他地猜測果然靈驗?張越此時巴不得自己地記性出現問題。但彭十三既然連佛母都說出來了。那多半便是他料定地那人。又問了彭十三這佛母在安丘講道有多少時日。待得知初一十五都會來。至少已經持續了大半年。他地眉頭更是緊緊擰在了一起。
他這新官上任還真是碰到了好地方!若是這白蓮教地教義深入人心。他一個初來乍到地新知縣。如何能扭轉這種局面?他一個知縣下頭有衙役數十。隸兵數十。平日看他們欺壓百姓倒是一等一地好手。但幹其他地決計就是廢物居多。就算他有天大地本事。除非能夠“未卜先知”出兵將白蓮教地巢**完全剿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