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屋子。
楚子沉下意識的扭過身去看了看。
他對這個明亮的精妙物體依舊很好奇,正如同他好奇那佔了整個客廳一半天花板的水晶燈的構造一樣。
在他看來,沒有任何燃料卻能產生光,實在是一件奇妙的事情。
傅致遠的確細心妥帖,給楚子沉購買的睡衣是一件長款睡袍,足夠蓋到楚子沉腳面。而在楚子沉看來,這是現代生活中唯一符合他著裝習慣的東西了。
那位傅先生曾經表示過,若是他想,傅先生還是有能力為他購置和以前生活一樣的裝束,不過被楚子沉推拒了。
他在有意識的壓抑自己以前的生活習慣,有意識的讓自己融入現在的生活裡。
若在春秋,他當然還是受人奉養的燕國公子。然而放在現在,他不過是一介白身無知的布衣罷了。
他已經沒有任何條件能和以前活的一樣。如果自顧自的自怨自艾,或者對如今的民俗風氣嗤之以鼻,渾身每個毛孔都昭發著“我很不同”的字樣,才是第一等的愚笨事情。
人者,眾也。眾者,同也。
做一個異類,實在是最不明智的選擇。
空氣是溼潤溫暖的。那位傅先生曾經指給他看過牆上的空調和屋裡的加溼器……但他仍不明白。
他如今很無知。
按照往常的習慣,楚子沉徑直走進浴室。銀白色的金屬水龍頭被擰開,溫熱的水流就譁一下湧出來,擊打在洗手池上,翻出小小的泡泡。
他雖然沒有出門,但到底還是在樓下散過步,也曾經留心察看過,這棟房子裡並沒有任何和井有關的物事,附近也沒有湖。
這水的由來,倒像是仙術——更何況還是溫熱的。簡直就是無中生有之事。
掬水撲了臉孔,又拿起毛巾拭淨水珠。棉製品那溫暖柔軟的觸感讓他忍不住在手心中多捏了一會兒。
此物,禦寒保暖,吸水能力上佳,觸感也柔軟。他曾經向那位譚先生旁側敲擊過,這樣的東西似乎價格低廉,十分普遍。
若是章國能種植此物用以軍需……
無論如今怎麼想,到底都是不切實際的了。
他的故國,他的家鄉,如今比水中月鏡中花還要飄渺虛無,一點點有關故人的回憶都足夠奢望。
雖然他甚至都開始有意識的擯棄自己以前的一些習慣,可是想起過去,還是未免感傷。
楚子沉輕輕嘆了口氣,悄悄地,不發出一點聲息。
他嘆氣從不是為了給別人聽的,只是心中的煎熬要壓不住了而已。
走到餐廳,那位被稱為“鐘點工”的侍女已經離開,只有桌上的粥食還在冒著熱氣。今天主食的麵點是包子。配的粥是雜粥,用了四五樣米;菜是小菜,小碟盛著,看著就清爽可口,佔了半個桌子。
楚子沉施然落座,很習慣的開始吃這頓只有自己一個人的早飯。包子是油菜餡的,皮又彈性又筋道,咬一口就滿口生鮮。
實在是很好吃。
這裡雖然沒有侍女服侍,可從未在生活上給他半點薄待。
他身無長物,還蒙如此厚奉,心中十分感激。
艱苦的日子他是經歷過的,而且一過就是整整三年。那個時候不要提像現在這樣能每日淨身兩次,就是食水都成問題。他當時身上刑訊的傷口還沒有好,也不奢望有藥,動一動就扯得生疼,卻偏偏還要做重活,去修築城牆。
——那城牆卻是他至恨仇敵的。
少年人的確是暴烈易怒的,哪怕修身如楚子沉也不例外。有許多次面對監督計程車卒辱罵毆打、眼看著燕國舊時的貴族被欺辱逗趣,心頭熊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