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力不支,他不知還能支撐多久。
上官那顏將頭挪動了一寸,避開瓶口,一縷散發垂到臉上,十分憔悴。隱約聽見解藥只有一份,她不想喝。
僵持了片刻,俞懷風怕隨著時間的流逝自己會支撐不住,只得尋另外的辦法。手指也顫抖起來,他收回藥瓶送到自己嘴邊,仰頭將藥液灌入口中,拋了空空的瓷瓶後,一手將上官那顏側偏的臉蛋轉過來。無法再猶豫,拉她到近前,口渡藥液。
察覺到陌生的氣息靠近,上官那顏本能地抗拒了一陣,不知不覺便淪陷。清晰地感覺到,一股清涼的液體注入到嘴裡,如逢甘露,如嘗甘澤。
闖入的氣息陌生中帶著熟悉,味道的記憶最持久,她抗拒不了,順著相接的地方繼續搜尋清涼液體的甘澤,小舌尖一點點探尋……
俞懷風眉峰一顫,眼眸睜開半分,這樣近的距離,這樣悠遠的回憶……依然不知是對是錯。
自然是錯,一錯再錯!錯得徹頭徹尾!
既然是錯,為什麼不拒絕她?
為什麼不拒絕?!
檀口甜澤,他中毒太深,不僅不拒絕,甚至主動與她糾纏一處,向來溫存,不問過往。愛恨兩難,凡塵繾綣,不修仙佛,只證情緣。
唇舌激烈的刺激之下,上官那顏睜開了眼,初時還恍恍惚惚地欲拒還迎,待看清情勢時,驚駭之極。覺察到對方的異樣,俞懷風心內交織著嘆息與愧悔,將她下唇一咬,離了她芳澤。
上官那顏一面氣息不平,一面拿手摸了摸自己嘴唇被咬疼的地方,臉紅如飛霞。再看對面的人,似乎不願看她,無力地靠在欄杆上。
唇內還留有他的氣息,她臉色愈加紅了,心如鹿撞。
“俞懷風,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曲廊外,望陌恨恨揚聲。
兵甲重重,殺意恣肆。
上官那顏腦中嗡的一聲,什麼?俞懷風?面前這人就是她曾聽聞的宮廷首席樂師?樂律通鑑的作者?
她唰地一聲站了起來,退後幾步遠,不可置信地瞧著頹唐的樂師。
俞懷風抬頭看她一眼,愴然一笑。微風掀起他滿是血汙的衣角,怵目驚心,但其容顏卻清絕衝穆,悽然笑意如同從遙遠的記憶中歸來,瞬間抵至上官那顏心口,她心中如同撕裂一般。
“阿顏,知道他是誰麼?”望陌踏上曲廊,一步步靠近。
上官那顏神識一清,轉頭疑惑道:“你不是說他是俞懷風麼?”
“俞懷風……”望陌站在曲廊的一端,鄙夷地笑道:“是啊,俞懷風,正是阿顏失憶前的授曲恩師,你忘了自己從前的樣子,也忘了他的樣子,孤便告訴你,wrshǚ。сōm他不是旁人,正是你——師父!”
一道九天玄雷擊到上官那顏頭頂,她茫然站立在曲廊間,彷彿大地都在晃動,所有的人都那麼遙遠。他是她師父?授曲恩師?她以為自己無師自通的琴曲,其實是他所傳授?
“阿顏,你師父方才對你做了什麼?”望陌殘忍地逼問,“那是師徒之間應該有的樣子麼?”
又一道雷殛劈到上官那顏頭頂,天也翻覆,地也旋轉,她腦中再無法思索。
“你覺得恥辱麼?”望陌冷笑,“阿顏,問問你師父,他是不是愛你?”
“別說了!”上官那顏抱頭蹲到地上,哭喊出聲,搖頭不止,“不是這樣!不是這樣!”
“知道你為什麼會飲下忘川麼?因為你無法面對這禁斷之情,接受他的愛!”望陌將一卷紙書扔到她腳下,“你自己看吧,這是兩年前他親筆寫下,你們各飲忘川的因由!”
一直不發一言的俞懷風見到那捲墨跡,眸中閃過悲慟,扶著欄杆卻無法站起。上官那顏撿起了那張字卷,臉色蒼白,抖抖索索展開,一行行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