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是等閒,此時惟剩空追憶。
書卷握在手中,他捨不得放下。
又在成排的書堆中尋找她曾讀過的書籍。早時,她曾向他借過一本樂律情境的書《雅韻華章》。他取來這本書,倚著書牆重看一遍。此書討論的問題較為艱澀深奧,她看得懂麼?
書中他的批註頗多,都是當時看書時隨心境而發的感慨。當翻過一大半,驀然在眾多自己的筆跡中發現不一樣的字跡時,他心頭重重跳了一下。待細看,竟是她在他的批註旁加的額外批註。
他寫“浮生了了,境何存焉?”
她寫“浮生未了,境自在心。”
原來,她是看得懂的,不僅懂此書,還懂他心中的空寂以及對生涯的發問。她以自己少年的心,對他這顆感悟塵世漸感無奈蒼涼的心進行規勸。
他頭暈目眩,對著她書寫的一行字凝視了小半個時辰。他的筆跡凌然瀟灑,她不敢玷汙,便也一筆一劃極認真地書寫上自己最小心的書法。短短八個字,她寫得一絲不苟,秀麗端妍。
她處處用心,從不敢褻瀆他給予的點點滴滴。教她彈琴,雖然當時她魂不守舍,但過後她卻是極刻苦地揣摩他教授的內容,也總是很快就領悟。罰她背書,雖然她怨言無止盡,但總是按時完成,即便不休不眠,也沒有想過逃脫。
其實,每次罰她,都不是真的要罰她。若是她耍賴不認罰,他又哪裡會真的讓她不睡覺不吃飯?每次她徹夜背書,他便在自己書房喝茶看書,陪她熬過通宵,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心中悲喜如冰火交織,他身形不穩,手撫書架,卻掃落一堆的書籍。眾書砸下,一地狼藉。
心頭亦是狼藉一片……
第53章 遙夜別情
回到闊別已久的家中,上官那顏被父親上官廑叫去長談了半宿,歷數她任性的種種作為,罵了她不孝的種種舉措,讓她對著母親靈位反省,最後又問了她宮中諸事,分析了現今局勢以及上官家與各方的利害關係,再之後告誡她應小心翼翼入東宮,不要摻和宮裡的明爭暗鬥,不求她光耀門楣,只願她安安穩穩做個普普通通的太子妃。
上官那顏一直認真聆聽,最後見父親已將該說的都說了,不該說的也說了。上官廑在早逝夫人的靈位前上香,不無感慨,“夫人,顏兒長大了,就要為人婦了,你高興不高興呢?女大不中留,我也知道,但將她送入宮中並非我本意!將顏兒藏拙多年,就是希望她能平平安安過一生,不想她竟私自拜了宮廷樂師為師,一日比一日張揚,直到聖上將聘書下到我家,唉!事已至此,我上官廑也只能成為太子黨了!”
上官那顏跪在母親靈前,想到自己真的要嫁人了,她掐了自己好幾次,以確信是否是一場噩夢。
“爹,我小時候是不是與沈伯父家的公子有過婚約?”
上官廑愣了片刻,“……曾經有過口頭之約。”
“那我們現在是悔了婚約麼?”
“……天子下聘禮,我們能有什麼辦法!”
“爹,我非嫁不可麼?”
上官廑緊緊盯著跪在地上的女兒,神情肅然,“孩子,你又想怎樣?私自入仙韶院,我也就認了,要是這次大婚你還出意外的話,老父就只能死在你面前了!”
上官那顏一陣哆嗦,垂頭道:“女兒不敢!”
夜裡,她輾轉難眠,披衣到窗前,深秋的夜幕掛著一彎上弦月,冷冷清輝。她倚著窗,遙想此時的大明宮,他是否入眠了呢?這個時辰,應該還在書房吧?
他很少早睡,尤其是近來,總是忙著寫書稿。他著書時,她或是在旁研磨或是自行找書看,心中總有種恐慌,他給她一種時不我待的感覺,彷彿什麼時候他就要消失似的。研磨的時候,她會一直盯著他看,盯到眼睛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