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不到那些阻礙,她走得比芳竹還要快,動作更靈巧。芳竹悄無聲息地跟著她,只默默替她將一些花木枝條拉開。
林謹容走到內外院的路口交匯處,走到燈籠下站定了,捋了捋頭髮,整了整衣裙,問芳竹:“怎麼樣?”
芳竹細心地替她理理衣領,道:“可以了。天還未亮,奶奶往陰影處站站,什麼都看不出來。”
林謹容抬眼看了看天邊,照舊的黑得如同一團濃得化不開的濃墨。遠處已經響起和尚做法事的梵唱聲,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朱見福沉默地引著陸綸往前走,同時警惕地盯著陸綸的一舉一動。作為一個長期跟在陸建新身邊,大事小事,陰謀詭計見了不少的心腹大管事來說,他是見多識廣,有一定判斷力的。即便是主家語焉不詳,並不曾讓他知道事情的全部,但憑著主子們無意間露出來的隻言片語,還有應對情緒,他就能判定出,陸家出了不得了的事情,大抵是招惹了什麼禍事,根源就在這位又黑又壯,據說十分勇猛有力的五爺身上。
看看,不過是喊去問句話,就喊了這樣幾個孔武有力的家丁跟著,陸建中身邊的管事跟著,又叫他守著,陸建新的眼神與語氣他最清楚明白不過,那是要他一定要把事情辦妥當的意思。陸綸十分沉默,腰背筆直,每一步都走得很穩,甚至於不曾試圖同他打聽此行的因由和目的,全無小輩突然被長輩召見時的驚慌不確定。
朱見福還記得,當初他跟了陸建新在任上,陸緘還跟著林玉珍、陸雲跟在陸建新身邊的時候,陸建新常常會突然喊他去通知陸緘過去檢查功課,或者帶出去見客,有時候是責罵。陸緘那時候年紀還小,明明忐忑不安,怕得要死,卻也是從來都不肯主動打聽陸建新到底是要找他去做什麼,也是努力把腰背挺得筆直,做出一副平靜自若的樣子。從這方面來看,這兩弟兄還是很相像的。
前方轉角處站著兩個女人,其中一個身材窈窕,靠前一步,另一個則低頭垂手,退後一步。能擺出這種姿勢的,必然是陸家的女主子們,是誰?朱見福眯了眼睛看過去,但天太黑,那二人又是站在半明半暗處,他看不清。
兩邊漸漸走近了,他聽到陸綸喊了聲:“二嫂,這麼早你怎會在這裡?”他才看清楚原來是林謹容。
“不早了,我該去伺候大太太起身用早飯啦。”林謹容的臉上帶著點淡淡的驚訝,眼睛飛速在他們身上掃了一圈,“五弟這麼早是要去哪裡?”
陸綸朝林謹容和氣一笑:“沒事,就是一點小事,我過去處理一下。”
“這樣呀。”林謹容就朝他招手:“正好的,我有件事要問你,你過來。”
朱見福有些猶豫,堆了笑給林謹容行禮問安:“小的給二奶奶問安,有急事,大老爺和二老爺都等著五爺呢。”
燈光下,林謹容的笑容顯得很涼,眼睛也冷冰冰的,聲音很傲慢:“怎地,朱大管事,我同五爺說句話也不成麼?耽擱不了你什麼。”
話說到這個地步,朱見福不可能再和這位將來的當家主母作對下去,他恭敬地道:“不敢,二奶奶請便。”於是招呼其他幾個人讓到了一旁。陸建中的心腹管事似是有不同意見,卻也被他給攔在了一邊。
林謹容示意陸綸與她走到一旁:“五叔,你過來。”
陸綸眉眼裡透著煩躁和不安,卻仍是耐著性子走過去:“什麼事?二嫂若是不急,稍後又再說,好麼?”
林謹容靠近他,壓低了聲音道:“快逃,遲了會有性命之憂。”
陸綸的嘴陡然張大,睜大眼睛盯著林謹容,林謹容堅定不移地看著他,一臉的不容置疑:“什麼東西都不要吃。”
不過一息之間,林謹容卻覺得變幻了一生的滄桑,她看著陸綸眼裡的光亮起來,又慢慢地熄滅下去,變成死一般的荒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