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陸綸還默然站在那裡盯著窗外那株光禿禿的杏樹,一臉的落寞呆怔。
林謹容並不先回榮景居,而是跟著去了二房,尋到康氏:“二嬸孃如何?”
康氏道:“背上青了一塊,倒也沒什麼大礙,搽點藥酒推開就好了。”又嘆了口氣,“真是想不到……”
二人身份立場不同,多少都有些尷尬,林謹容正要別過康氏,就見呂氏扶著素錦出來,站在廊下冷冰冰地看著她二人,淡淡地對著康氏道:“三弟妹,婆婆問你,族老那邊的飯食可安置妥當了?”
“大嫂,我馬上就去。”康氏有些抱歉,忙與林謹容道別。呂氏橫了林謹容一眼,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貓哭耗子假慈悲!虛偽!”
林謹容和沒看見她這個人、沒聽見這話似的,徑自同康氏道了別,轉身就走。呂氏倒碰了一鼻子灰。
陸建新做事是極有分寸的,這事兒到底也沒傳到客房裡住著的族老耳朵裡,只是除了陸老太太外,大家都知道,陸建中突發急病,倒下了。於是幾個族老約著去看陸建中,陸建中泣血錐心,躺在床上裝暈不肯醒來,只恐醒來就會被陸建新給抓著分理。他是巴不得幾個族老趕緊走人,這樣真到了要分理的時候,一來一回也要耽擱不少時候,夠他準備了。
陸建新卻彷彿是鐵了心要逼他,舌燦蓮花,就在陸建中的病床前將幾個族老留下來,藉口是,他沒辦喪事的經驗,幾個老人家見多識廣,既然來了,便多住些日子,指導指導他,省得什麼地方出錯,鬧大笑話都是輕的,就唯恐怠慢了陸老太爺,不孝。
那幾個見他挽留得真心實意,也想借機和他拉拉關係,把他許諾的那幾件事落實下來,真的就答應了他,表示願意多住些日子。陸建中心急火燎,急得要死,一口氣沒上去,差點沒真的暈過去。
幸虧他們家自來合作協調,不用他多說,宋氏和陸紹就知道該做些什麼,宋氏半點沒露出異樣,照舊地打理家事,裡裡外外的忙。陸紹與陸經則夾緊尾巴做人,一步三顧,只恐不小心就給陸建新抓住了小辮子,一壁廂卻是不敢耽擱,抓緊時間把該做的準備都做好,該抹的賬給抹平,該付給和尚的款也付清了。
林玉珍揚眉吐氣,過後又覺著是到時候了,有些小急,趁著族老們休息的空當,便同陸建新商量:“是不是該處理那事兒了。”
陸建新慢悠悠地喝著茶,胸有成竹地道:“不忙,還沒準備好。”
林玉珍道:“那你逼得這麼急?歹竹出好筍,五郎這個孩子雖然犯了錯,平日卻不錯的,從沒幹過壞事兒。”
陸建新瞥了她一眼:“婦人之見!我把他怎麼了?他是我陸家的子弟,他做錯了事,他家不教,我當然要教!我教他教錯了?我不是都攔著不許老二發瘋了麼?他們家不心疼自己的孩子,怨得我?”不這樣的逼,二房會亂?他就是要逼得二房亂了陣腳。
林玉珍覺得他這話有什麼地方不對,卻也沒話可說,便道:“我去把阿容叫過來,問問她,那件事準備得如何了。”
陸建新一瞪眼:“不許!”
林玉珍怒道:“你對著我吼什麼?我老了,伺候不了你啦,你自然是看不順眼的,想吼就吼,想罵就罵。”說著眼圈便紅了。
“你又扯這些有的沒的做什麼?好幾十歲的人了,也做了祖母,有點樣子好不好?心胸這般狹窄小氣。”陸建新嘆了口氣,道:“你沉住氣好不好?關鍵時刻,休要打草驚蛇。”
林玉珍不理他,獨自坐著拭淚。夫妻間隔了這七八年沒見面,到底是有些陌生了,陸建新官威更盛,心思更深。此刻看這模樣是再說就要翻臉了,她想到林謹容勸她的那些話,越發傷心。
陸建新默然坐了片刻,道:“我曾給益州的通判寫信,讓他多多照料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