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行。亞瑟對自然景緻的影響特別敏感,經過第一道瀑布時他流露出一種狂喜,那副模樣看了真讓人高興。但是當他們走近雪峰時,他沒了那股欣喜若狂的勁兒,轉而變得如痴如醉。這情景蒙泰尼裡以前沒有看見過。彷彿他與大山之間存在著某種神秘的聯絡。他會一動也不動,躺在幽暗、隱秘、松濤呼嘯的森林裡,透過筆直而又高大的樹幹,望著那個陽光明媚的世界,那裡有閃爍的雪峰和荒蕪的懸崖。蒙泰尼裡注視著他,帶著一種傷感的嫉妒之情。
“我希望你能告訴我看到了什麼,Carino。”有一天他這麼說道。他從書上抬起頭來,看見亞瑟舒展身體躺在苔蘚上,姿勢還是和一個小時前一樣,瞪著一雙眼睛,出神地望著光彩奪目的藍天白雲。他們離開了大路,到了迪奧薩茲瀑布附近一個寧靜的村子裡投宿。太陽低垂在無雲的天空,此時已經掛在長滿松樹的山岡上,等著阿爾卑斯山的晚霞映紅勃朗山大大小小的山峰。亞瑟抬起頭來,眼裡充滿了驚歎和好奇。
“Padre,您是問我看到了什麼嗎?我看到了藍天裡有個巨大的白色之物,沒有起始,也沒有終結。我看到它經久歷年地等在那裡,等待著聖靈的到來。我是透過一個玻璃狀物模模糊糊地看到它的。”
蒙泰尼裡嘆息了一聲。
“從前我也看到這些東西。”
“您現到從來都看不到它們了嗎?”
“從來也沒有看到過。我再也不會看到它們了。它們就在那裡,這我知道。但是我沒有能夠看到它們的慧眼。我看到的是截然不同的東西。”
“您看到了什麼東西?”
“親愛的,你是說我嗎?我看到蔚藍的天空,白雪皚皚的山峰——這就是我抬頭仰望所看到的東西。但是在這下面,景物就不同了。”
他指著下面的山谷。亞瑟跪了下來,俯身探過陡峭的懸崖。高大的松樹,在夜色漸濃的傍晚顯得凝重,就像哨兵一樣聳立在小河的兩岸。紅紅的太陽猶如一塊燃燒的煤,不一會兒就落到刀削斧劈的群山後面,所有的生命和光明全都遠離了大自然的表層世界。隨即就有某種黑暗和可怕的東西降臨到了山谷——氣勢洶洶,張牙舞爪,全副武裝,帶著奇形怪狀的武器。西邊的群山光禿禿的,懸崖峭壁就像是怪獸的牙齒,伺機抓住一個可憐的傢伙,並且把他拖進山谷深處。那裡漆黑一片,森林發出低聲的吼叫。松樹是一排排的刀刃,輕聲說道:“摔到我們這兒來吧!”在越來越為凝重的夜色之中,山泉奔騰呼嘯,懷著滿腔的絕望,瘋狂地拍打著岩石建起的牢房。
“Padre!”亞瑟顫抖著站了起來,抽身離開了懸崖。“它就像是地獄!”
“不,我的孩子。”蒙泰尼裡緩緩地說道,“它只像是一個人的靈魂。”
“就是那些坐在黑暗和死亡的陰影之中的靈魂?”
“是那些每天在街上經過你身邊的靈魂。”
亞瑟俯身望著那些陰影,渾身抖個不停。一層暗淡的白霧懸掛在松樹之間,無力地抓著洶湧澎湃的山泉,就像是一個可憐的幽靈,無法給予任何的安慰。
“瞧!”亞瑟突然說道。“走在黑暗裡的人們看見了一道巨大的光亮。”
東邊的雪峰在夕陽的反射下被映得通亮。在那道紅光從山頂上消失以後,蒙泰尼裡轉過身來,輕輕地拍了一下亞瑟的肩膀。
“回去吧,親愛的。天都暗下來了。如果我們再待在這裡,我們就得在暗中走路,並會迷失方向的。”
“就像是一具殭屍。”亞瑟說道。他已轉過身來,不再去看在暮色之中閃耀的偌大山峰那副猙獰的面目。
他們穿過黑漆漆的樹林,前往他們投宿的牧人小屋。
亞瑟正坐在屋裡的餐桌邊等著。當蒙泰尼裡走進去的時候,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