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太醫剛走,不過一炷香的功夫,突然,天色轉眼間暗沉下來,烏壓壓的雲層劇烈翻滾,瞬間遮蔽陽光,襲掠整片天空。寢殿內登時光線暗淡,大風呼嘯,窗欞被吹打的砰砰作響。
“哎呀!這天也變得太快了,眨眼的功夫,怎麼就烏雲鋪天蓋地!”雪衣嗔怪道,說著讓侍立的宮女關上窗戶。
欣然看著殿外,雲層越壓越低,心中悚然一驚,如大把芒刺密密錐心,總覺得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顧不得細想,吩咐道:“雪衣,準備好雨具,我要去曲臺宮!”
“夫人,馬上就下雨了,您現在身子金貴,您要想見大王,回頭等大王下朝了,派人請大王來就是。”
“雪衣,我忽然有不詳的預感,不行,我得去看看。”
“夫人,大王不在曲臺宮,大王此時在咸陽宮朝會。據說燕國畏懼秦國的聲威,已經甘願俯首稱臣,特派時節,敬獻燕地督亢地圖。大王今天穿著最隆重的禮服,安排了九位禮賓司儀,在咸陽宮接見燕國使者。”
“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不早告訴我?”
“我也是剛聽說的,夫人早上一直在忙,我沒瞅著空。夫人不是一向對前朝的事很少過問嗎?”
管不管是一回事,知道不知道,那是另一回事。欣然懊惱,凌厲地覷了一眼雪衣,有些煩躁地啐道:“你今天這麼這般話多,備駕!”
雪衣身子一顫,屈身應諾!
欣然的箯輿,直直往咸陽宮後苑而來。政在前殿朝會,她在後苑等他下朝不是可以嗎?
剛穿過咸陽宮的迴廊,就看見趙高帶著幾名侍從,驚慌失措地從前殿奔出來,一見欣然,連施禮都忘了,尖細的嗓音,失聲叫道:“夫人,燕國詐降,行刺大王!”
欣然心一下彷彿被人用利刃直刺下來,極力抑制住自己,還是禁不住顫抖,怪道自己突然間惶恐不安,身體中徹骨的寒冷與驚痛逐漸凍成一個大的冰坨子,堅硬的一塊,硬沉地輾在心上,一骨碌,又一骨碌,滾來滾去,彷彿要把身心碾成碎末,“政!” 身子飄忽,差一點就栽倒,還好雪衣扶住她。
“夫人,你別急!大王蒙祖宗庇佑,千瑞萬壽,萬幸躲過了兇難!”趙高急急道。
政沒事!欣然緩過一口氣,手扶了一下欄杆,定定神快步往前殿奔去。後苑如此安靜,靜得如在塵世之外,只聞得幾人啪啪的腳步聲和她緩轡相撞的泠然之聲,不過九重臺階,怎麼突然似乎覺得登也登也不完。
黑雲沉沉,殿旁松樹虯枝像鬼魅樣凌空伸展。
政跌坐在席上,幾乎與地獄之神擦肩而過的他,雖然極力抑制,此時依舊面無血色。闊大的大殿上一片狼藉,公卿列侯已經都退下了,地下血汙遍地,一具被肢解的屍體,七零八亂,如此驚悚,欣然顧不上細瞧。奔到政身邊,急迫地說:“君你沒事就好!”
政迅速地抬起頭,眼底深處閃過一絲雪亮之色,突地彷彿流星劃過夜空轉瞬不見。他竟說:“寡人死裡逃生,你意外了吧。”
政的語氣如此清冷冷的,似積年雪山上的冰雪般,冰涼徹骨。這句話如颶風橫掃,強勁貼著面頰刮過去,似誰的手掌重重摑在臉上,打得欣然感覺兩頰熱辣辣地痛。
欣然沒想到自己慘怛於心,憂懼他的安危,他竟是這般態度,彷彿她巴望他有事似的。
欣然震顫,聲音泠泠響起,彷彿不是她自己的聲音:“君何出此言?。”
政徐徐地站起來,目光悽清地睨視,竟然走到那名刺客的身旁,一把用力拽下他腰間的一件掛飾,啪地一聲,狠狠地投擲到欣然跟前,“你敢說這東西,不是你的嗎?”
凍地梅花雞血石,這不是二姐要她轉給慶卿的嗎?
欣然有些虛弱的起身,強忍住內心湧起的作嘔,掃向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