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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燈花剪盡,卻剪不去那些個弦月如勾的惆悵,剪不斷那些個梧桐鎖院的寂寞。

你期待著,瘦瘦的月亮,能照出當年的清泉,或許,唯有故鄉那片泉水的神韻,才可以沏出歸來堂的茶香。

在你的記憶裡,歸來堂的茶香,是和笑聲在一起的,你與他以打賭的勝負,來決定喝茶的先後,他隨意說起一件事,便指著堆積的書史,讓你說出在“某書,某卷,第幾頁,第幾行”《金石錄後序》。

常常會被你言中,那茶便也是喝了又喝,竟至興奮忘情地大笑著,將茶杯連同茶水,一起傾覆到了懷中。

金兵的鐵蹄,踐踏著破碎的山河,他的猝然病逝,令你這個一個柔弱的女子,跌入了悽慘的深淵。

你再是緊緊地守護,一雙女人的手,又怎能守護得住,你們傾其所有換來的書畫金石?

先是故鄉那排滿十幾間房屋的書冊,被金兵付之一炬,繼而南奔時“連艫渡江”兩萬卷書,兩千卷金石刻,也在金人所佔的洪州,基本化為雲煙。

宿命裡,濃稠的黑暗,將你斑駁的傷痕,撕扯的血肉模糊,世間一切的光明與溫暖,或許,都和你無關。

屋漏偏逢連陰雨,就在你為緊緊守護的書畫金石損失殆盡而悲傷不已時,一把玉壺惹出的謠諑,令你再次散盡了家中的珍器。

十五車的金石書畫,等流落到會稽一鍾姓人家時,僅剩了五七箱。

再也不能有所閃失了,你喃喃著。

哪天不是一遍遍在箱子的開開合合中,慰藉著你悽惶孤苦的心。

你永遠也忘不了你那位鄰居的名字:鍾復皓,也是在這樣一個晚上,這個可惡至極的竊賊,鑿牆竊走了你僅餘的一點慰藉。

子然的女子,子然的慟傷,泣血的心和著寸斷的肝腸。

苦難沒有止境,或許,你心裡一直都為再嫁的決定,而後悔不已。或許,你本就想不到張汝州竟是如此卑劣貪婪的小人。

當他知道花言巧語騙取來的女人,已經沒有多少收藏,並且僅存的一點,也無法到手時,竟“遂肆欺凌,日加毆擊”《投翰林學士綦崇禮啟》拳腳相加以外,還起了殺人奪物的噁心。

最後,你頂著牢獄之災,還是告發了他妄增舉數獲取官職的罪行。(宋朝刑律明確規定,告發丈夫,不管對錯是非,都要坐牢兩年)

此刻,你是多麼的想念他,儘管你有著天縱之才,能寫出流芳的清詞,能寫出傳世的華章,但你更是個柔弱的女人。

你廝守著歸來堂的回憶,一如廝守著他,你沒有奢求,你不要他人前顯貴,不要他出人頭地,只想能與他默默的老死於那個青州的泉邊。

在你心裡,或許金石書畫,只是愛情的道具和見證罷了,所謂的金石珍品,哪有傾覆在懷中的那隻茶杯份量重?

有個歸來堂足矣!讓生命的本色放置其中。

多少個連星月也被窒息的夜晚,你一遍遍地憶起那隻傾覆的茶杯,許是因為,那上面有著丈夫的體溫手澤,也盛滿了所有屬於你們的笑聲。

你渴望醉去,可再多的酒,也不能稍稍麻痺那顆醒著的心。一杯酒,究竟盛滿了多少的悽苦?多少的眼淚?多少心酸?多少回憶?

或許只有你自己知道。

偌大的宋朝,沒有誰去關注一個進入暮年的女人,究竟是死在了七十三歲上的哪一個晚上?時隔數百年,或許,你沒有料到,像你這樣命運悲慘無憑無依的女人,竟仍有人忍心向你潑著髒水。

試問那些在部落格或文章中,為了標新立異等目的,將你稱作是:“酒鬼”等的人們,那種澈入骨髓的悲憤與幽怨,你們感同身受嗎?

桃花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