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抹了抹眼淚,視線遂又清明。他滿頭白髮的母親,不知何時在房裡踱起步來,嘴裡唸唸有詞,神經質地抖動著雙手。
張聰用心去聽,卻聽得“安陽”二字,再側耳去聽,竟是他姐姐的名諱“張佳茹”。這般低於許久,他的母親突然瞪大了雙眼看向前方,仿若在與人申訴般,大聲道:“我的錯!都是我的錯!聰兒六歲無音信,茹兒九歲入了宮,膝下一雙子,全離我身邊!全離我身邊!我的錯啊!!!”
看著已然瘋癲的母親,張聰的心好似被什麼東西吊著,誓要硬生生將它從身體裡拽出來一般。他不想再反抗自己的意願,雙手將兜帽放下,在窗前現出身來。本來打算只看一眼就走的他,還是張開口,叫出了一聲“母親”。
千里之外,一聲悶雷轟隆而來,轉瞬間便是一道劃破天際的閃電,瓢潑大雨頃刻間席捲了整個安陽城。雨勢滂沱又伴大風,宮內已罕有人行走,便是偶有撐著傘的宮人,也早如落湯雞一般。
閒雲閣門窗緊閉,但還是有雨水順著窗縫流進來,餘氏便樓上樓下的忙了起來。
“薺兒,快拿些盆到二樓去,一會兒露臺的積水,怕又要滲到二樓去了!”餘氏吩咐著,手頭也不得閒,卻一直沒聽到薺兒答話,於是又多叫了幾聲。
“乳媼別叫了,薺兒一早就出去了。”凝嫣從書房出來,邊往後屋去,邊道:“我去拿吧!”
“哎呀,這種粗笨的活怎麼能叫女公子動手!”餘氏忙攔住,改口喚起芮兒。
“來了來了!”芮兒從樓上跑下來,“二樓靠窗的大墊子還沒挪完呢!屋頂就滴下水來了!鍾兒鼓樂呢?還有薺兒跑到哪裡去了!”
鍾兒鼓兒本就是宮裡的,凝嫣入宮後,就一直在閒雲閣做粗使宮婢,平日裡只在後屋雜房待著,前屋是見不到她們身影的。芮兒的話音剛落,鍾兒鼓兒就各自捧了個大木盆從後屋出來。
鍾兒道是:“盆在這裡,可後屋窗子也潲進雨來,我們還得去收拾。”
餘氏聽了忙吩咐道:“那你們留一個人顧後屋,另一個拿了木盆去二樓!”
一邊的鼓兒臉色不善,憤憤捧著木盆往二樓去,“薺兒怎麼又不在?我們在這兒忙前忙後,她倒好,成天往承光宮去和那般公子們打情罵俏!我和鍾兒都是粗使的婢子,她的活計平時有芮兒幫忙倒也犯不得我多嘴,只是樓里人手本就不夠,遇到這種鬼天氣更是促忙促急,同在閒雲閣,她怎就不知為大家想想!”
凝嫣嘆了口氣,低聲道:“薺兒最近是太過離譜了,一天到晚都見不到個人影,都怪我太縱容她了。”
餘氏忙道:“說起來,還是我管教無方。”
凝嫣搖頭嘆息,“我原還以為她有什麼法子能給自己找個好出路,現在看來不過是成天往公子堆兒裡扎,成了給那班公子逗悶兒取樂的玩物,糟蹋了自己和閒雲閣的名聲。雖說人各有志,卻也不能再放任不管了!”
“女公子打算如何處置薺兒?”餘氏心裡忐忑起來,雖說她不是很喜歡薺兒,但薺兒畢竟也是在她身邊長大的,這十數載的情分還是有的。
凝嫣垂著眼眸道:“談不上處置,不過是想辦法給她找個人家罷了。她既然那麼想做妾,那我就幫她問問幾個相熟的公子,看他們家裡的兄弟叔伯可有要納妾的。”
豆大的雨點密集地敲擊著門窗,將一聲聲叩門聲淹沒其中。過了好一會兒,凝嫣才隱隱聽到前門傳來女人叫門的聲音。
“凝兒快開門,是我~!”
聽到門外人叫“凝兒”,眾人便知是夏侯紅芙。凝嫣叫餘氏去書房準備,自己去給紅芙開門。
大門一開,但見紅芙光著腳丫踏一雙木屐,身上裹著一條將將及地的棕灰色禽羽斗篷,頭上戴著大沿雜羽帽,一副滑稽像,引得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