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認識的人擁有這種執照。不過,加油站和處理危險物有何關係,我也說不上來。只要給得出理由就會受到接納,這是人類的心理特徵之一。或許是這樣,他們不再追問,但也可能是放棄深究。面對我的言行舉止,人類似乎很容易感到疲累。
「對了,千葉先生,你怎麼處理拆下來的裝置?」
「你是指炸彈嗎?」
「『炸彈』這個字眼,聽起來像小孩子的玩具,一點真實感也沒有。」
「我裝進紙袋,送給轟當紀念。」
「咦?」山野邊發出驚呼。
「你想問我,為何把這麼重要的證據輕易交給他,對吧?我早猜到這一點。」其實,我根本沒猜到。當時我不認為哪裡不妥,現下看見山野邊的態度,才發覺有些不妙。「別擔心,就算持有炸彈,他也做不出驚天動地的事情。」
「話雖如此……」
「我們的首要之務,是思考今後的行動。」我向負責駕駛的山野邊說道。窗外雨勢逐漸轉弱,仰望天空,烏雲也變得稀薄。我暗暗期待放晴,但等我一下車,肯定又會烏雲密佈,下起彷彿要印證「世事不如意十常八九」的驟雨。關於太陽的模樣,我在照片及影片中看過,大約想像得出晴天的景色。不過,我還是希望親身體會風雨過後,陽光照耀大地的感覺。雖然跟聽音樂比起來,這只是小小的願望。「仔細想想,如果我們繼續守在轟的附近,或許就能逮到本城。」
「是嗎?」
「山野邊,你不是認為本城極可能是想藉由引爆車子殺死轟?」
「多半沒錯,而且他想連我一起炸死。」山野邊毫不掩飾心底的苦澀。「原以為不會再害怕那男人,但是……」
「但是?」
「他的可怕超越我的想像。」山野邊垂頭喪氣。
「既然想炸死你們,車子沒爆炸他肯定會感到疑惑,不是嗎?你不認為,他會設法從轟的口中問出來龍去脈?」我會這麼猜測,是根據以往的經驗。一旦計劃生變受挫,人類往往會想找出原因。不管是為了記取教訓,或是單純滿足好奇心,在我眼中,這就和從高處躍下卻著地失敗時,大喊著「不可能」邊挖開腳下地面一樣。
「機率大概只有一半吧。」山野邊沉吟片刻,應道:「搞不好他不喜歡追根究底。何況,轟先生在我們的監視下,他不會傻傻現身。即使要進行確認,也會委託別人,或打電話給轟先生。」
「本城打給轟先生?」
「沒錯,他可能會假裝毫不知情,向轟先生打聽一切經緯。我拜託轟先生,到時含糊解釋我們救他的過程。反正轟先生本來就不清楚狀況,不必擔心他說溜嘴。」
「轟先生真的很信任那男人,」美樹嘆口氣,「簡直對他唯命是從。」
「這就是景仰吧。」
「景仰?」美樹反問山野邊。
「『所謂的景仰,就是做麻煩事』。」山野邊丟擲宣傳口號般的一句。
「你在說什麼啊?」
「這是帕斯卡的名言。」
「又是帕斯卡?」美樹又好氣又好笑的話聲盤繞在車內。
「怎麼解釋?」
「我也不太清楚。或許帕斯卡認為,表達景仰之意不能光靠嘴說,必須替對方認真做點事。」
「啊,原來如此。」
「我從以前就常常想起這句話。在工作上遇到認真為我處理麻煩的人,我總不禁猜測,他們會不會在對我表達景仰之意。」
「那就不得而知了。」
「也是。」山野邊聳聳肩,「不過,感覺得出轟先生對那男人懷抱景仰。畢竟那男人在轟危急時,幫他很多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