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點點走近那門,生怕驚動了裡面那隻極可能存在的幽魂。
她真是病了,竟然忘了這是白天,竟然相信了那些鬼話。
她輕輕地將門一推。
眼前出現大片的綠色。她來不及管那是什麼,眼睛在整個碩大的花園裡搜尋起那個可能發出聲音的靈魂。
然後她看到一個人正目瞪口呆地看著她。
失望!
哦不!
還不能失望!
她跌跌撞撞地走上去,直到確定那只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漢。拿著一個花瓢,提著一隻桶站在一株植物旁邊,此時正萬分驚訝地看著她,她愣了一下,不死心的又走近幾步,近得不能再近。
“剛剛是你在趕鳥嗎?”她問。語氣近乎祈禱般的虔誠和小心翼翼。
老漢終於從驚訝中回過神來,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子。又接著將桶裡的東西一勺勺澆在樹根上。
“是啊,”他不慌不忙的回答。聲音蒼老而空洞,“這些鳥,總是偷偷趕來吃果子,這果子被啄了可就不好看了,哎……”
這回答讓女子如洩了氣的皮球一樣跌坐在地上。
老漢又看了一眼這女子,說道:“姑娘是來找人的吧?哎,說來可悲,這兩年來,姑娘還是第一個來訪的人呢!”
她不說話。
老漢並不在意,一邊澆花一邊自由自語,像是在說給她聽,又像是說給他自己聽。
“哎,找不到嘍!一個都找不到嘍!死的死,老的老,走的走,這裡沒有人了,都找不到嘍!”
老漢一邊說一邊搖頭嘆氣。
“什麼都沒有嘍!只有這些海棠嘍!哎哎,真是可惜,多麼好的一個人啊,年紀輕輕,怎麼就死了呢!”
老漢一邊說話一邊提著桶澆花,澆到一瓏的盡頭,又從下一瓏澆回來。
她終於從滿心失望中回過神,順著老漢的身影觀看滿院的海棠。
六年前,這裡還是滿丘翻新播種的泥土,六年後,海棠已經長到人高,貼梗海棠和西府海棠是滿樹碩碩的果實,可以想象夏天的時候,這裡花開遍地,是多麼美妙的一番場景!還有矮小盆栽的秋海棠,一瓏一瓏,開得燦爛。
那麼的美。
她從地上緩緩地站起來,在樹間走動,痴迷地看著那些花和果實。
終於還是留下了些什麼,終於還有些痕跡……
她抱住一棵粗壯的海棠,無聲的哭泣。
老漢看她一眼,又道:“姑娘是沒來對時間,如果夏天來才好呢,今年夏天是這些海棠的第一個花期,滿院子花開。那才好看呢!”
她並不回答,老漢也不介意,又道:“可惜賞花的人沒了,只有我一個老頭,自己養花自己看花。哎。當初從南方運花過來多麼昂貴又麻煩,等到花開要五年,誰知道花開了卻又沒有人看。”
她兀自聽著這些話,忽的就想起來,那個夜晚,她曾信誓旦旦地答應他要陪他在這裡等到海棠花開。
沒想到。海棠花未開,他已經去了天上,而她,遠避他鄉,讓這首開的海堂。寂寞地開放了一個夏天。
花開無人賞,花落無人葬。
還好她回來了,雖然沒有趕上花開盛夏,但好歹趕上了碩果之秋。
她擦了擦眼淚,笑了一下,眼淚掉下來,她擦了一下,又笑。直到那淚水不再決堤。
“老伯,你為什麼在這裡呢?”她問。
“我?”老伯直起佝僂的腰身,想了想。緩緩道:“我是這家主人聘來管海棠花的。我是花農,一年混不到幾個錢,吃飯都成問題。這花的主人聘我來這裡照管海棠,原本是教他養花,後來……他死了,就變成我一個人養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