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凱之道:“正是,學生慚愧得很,只是一些苦勞,略盡綿薄之力而已。”
包知府道:“總算是救治了一方百姓,很是難得。陳生員,你覺得方才本府說的有道理嗎?”
陳凱之便道:“大人的話,一語中的,尤其是務虛不務實,更是發人深省,不過學生以為,大人看重的兩點,確實是務實,只是……要辦起來,卻不容易。”
第一百一十七章:此言差矣(8更求月票)
“本府豈會不知這有多難?”
包知府臉上又有些不悅起來,在看他看來,這個叫陳凱之的生員,終究只是個沒什麼見識的讀書人啊,遇到了難處,便害怕了。
頓了一下,包知府便道:“正是因為難,才需迎難而上,是不是?”
陳凱之自然只能點頭:“是。”
“嗯?”雖然陳凱之點頭說是,包知府卻看出了陳凱之的神色中,並不是真正的認同,不禁目光如注地盯著陳凱之道:“你還有什麼話想說?”
陳凱之本來是不想說的,可包知府既問了,便也坦然起來,道:“方才府尊說,要務實而不務虛,可在學生聽來,府尊到任之後,便要整治這兩點,卻是務虛了。”
這是務虛?
顯然,包知府的面上掛不住了,依舊直直地看著陳凱之,臉色陰晴不定地道:“噢?是嗎?那你說來看看。”
陳凱之正色道:“就以勸農來說,府尊所慮深遠,這本沒有錯,現在許多人家都改糧為桑,為的是什麼,為的是利。因為同樣一畝地,種植桑麻,比糧食更值錢。因此,府尊為了防範未然,是要打算禁絕桑麻嗎?”
包知府捋須:“正有此意。”
陳凱之吁了口氣,道:“那麼學生有幾個問題,還請府尊賜教。其一,官府是否動用強力手段改桑為糧?”
包知府冷麵道:“也有此意。”
陳凱之搖了搖頭,卻是笑了。
包知府看著陳凱之帶著深意的表情,面上就更不好看了。
自己是新官上任,而這兩點,本就是他在赴任途中所思慮的兩個重要施政方針,現在卻被一個小秀才質疑,這不免使他怫然不悅。
看來,這又是一個只知道清談的讀書人,果然是名不副實。
卻聽陳凱之又道:“那麼,多是金陵的田,都種植糧食,明年乃是豐年,糧產提高了三成,乃至是四成,大人以為如何?”
包知府凝重道:“這是再好不過的事。”
陳凱之卻又是搖搖頭道:“可是府尊有沒有想過,谷賤則傷農?今年糧食的市價,是一石米一千三百錢,而一旦遇到了大豐收,再加上糧田的增加,米價會如何呢?”
頓時間,包知府語塞了。
陳凱之便繼續道:“糧多了,自然也就不值錢了,今年是一千三百錢,一旦暴跌,甚至要到七百八百文。想想看,農人辛苦勞作,所收的糧,價格竟是腰斬了一半,固然米可以飽腹,可收益卻是減少了,再過一年之後,還有人願意精耕細作嗎?依學生淺見,一旦米價暴跌,勢必會大大打擊農人中糧的積極性,那麼,這些田既不能種桑麻,只能種糧,若是肥沃的良田,倒也罷了,可若是那些貧瘠的田地,本就收不了多少糧食,卻還需浪費人力去照料,所收的價值,卻是可以忽略不計,只怕到時,不少糧田都要荒蕪了。”
“所以,學生以為,大人勸農,這並沒有錯,府尊想要務實,這也沒有錯,可是無視規律,不去疏通引導,而是一味的強令種糧,最後的結果,可能會適得其反。當然,這只是學生的淺薄之見,倒是讓大人見笑了。”
包知府竟是壓言無語起來,他覺得自己佔了大道理,依舊固執地認為,陳凱之錯了,可想要反駁,竟是感覺反駁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