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伏在不遠處的荒草堆中,警惕的四下注視著,此時夕陽西下,暮色沉沉,平原之中風拂荒草,雀鴉歸林,一切顯得那般安逸寧靜。
若不是堆積成山的屍體,與隨風傳來的血腥之氣,濃鬱的嗆人鼻息,只看天邊的那一片火燒雲,衛武與朱厚照二人都會疑心之前血流成河乃是一場噩夢!
二人沉默良久,朱厚照問道,
「現下怎麼辦?」
衛武這時節又想起來綺姐兒給他做的功課來了,應道,
「韃靼人信薩滿教,他們為甚麼不收拾屍體,就是要等薩滿的巫師到來,之後再由巫師做法,將死去的人一把火燒了,讓他們的靈魂回歸天神的懷抱……」
朱厚照有些不明白道,
「即是如此,與我們有何關係?」
衛武回頭看向他,目光中戾色一閃,
「韃靼人殺了我們這麼多兄弟,我們就這麼一走了之了?」
說著話,衛武一指遠處那一堆屍體中,有一具被扔在最上頭,仰面朝天的屍體,那一張臉黝黑,顯得有些蒼老,二人都十分的熟悉,卻是那老兵……
朱厚照看得身子一震,一直強忍的淚水終於奪眶而出,他把頭深深埋進面前的土裡,嗚咽著顫抖著身子,良久才抬起頭來,紅著眼道,
「你……可曾問過他姓名?」
衛武沉默的搖了搖頭,此時間兩個年輕人平生頭一回才真正知曉了戰爭的殘酷,這不是話本子裡大將軍橫刀立馬的威風,也不是奏本里輕飄飄一句陣斬幾人,我軍傷亡幾人。
戰爭乃是眼前的一張張血肉模糊的臉,是一具具失去生命的屍體,有殘肢有斷臂,有血流成河,有呼喊慘叫,有生離死別,昨日裡還有與你談笑風生的人,今日就再也回不去家鄉,見不到妻兒,變成了一具冷冰冰,硬梆梆的屍體,仰面朝天,雙目圓瞪,兩手微曲,似是在問蒼天,
因何而戰?
戰有何意?
朱厚照的眼淚又流了下來,
「朕……朕想撫恤他們的家人!」
衛武長嘆了一口氣,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頭,
「陛下……待得我們回了大同,再想法子尋他們的家人吧!」
連名字都不知曉,如何找?
「嗯!」
朱厚照扯了袖子擦去了眼淚,眼底的紅絲密佈,
「你說說,怎麼先向韃靼人討些血債回來?」
衛武想了想應道,
「我適才想到他們晚上要燒屍,便想著樺門堡即是已失陷,我們便將那裡一把火燒了,裡頭的糧草、兵器決不能便宜了韃靼人!」
朱厚照聞言雙眼一亮,重重點頭道,
「說的對!怎得也不能便宜了韃靼人!」
二人商議一番,眼看著天色全黑了,那韃靼人的薩滿巫師已經到了,韃靼人便點燃了一堆篝火,全數聚集在土堡外頭,等那薩滿巫師圍著火堆打轉,又唱又跳的折騰了許久,停下唱出了最後一個長音,然後雙手高舉再往下一揮,便有人開始去抬屍體了。
躲在不遠處的衛武用手肘捅了捅朱厚照,
「快!就是這時候……」
二人這廂忙起身自草叢中悄悄的潛了過去,他們原就離著屍堆不遠,過去不過二十來步便到了近前,這廂也學著那些韃靼人一般,兩人抬了一具屍體,往那火堆處走,他們渾身是血,又一身韃靼人的衣裳,披散著頭髮,在黑夜之中,混在人群之中,果然無一人發覺他們。
二人學著其他人的樣子,一人抬頭,一人抬腳,發一聲喊屍體便在手裡盪了開來,
「一……二……三……砰……」
屍體被扔入了火堆之中,立時便被熊熊的火焰吞沒了,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