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還未熱,倒是幾碟糕點做得精緻喜人。明蘇沒什麼胃口,便未去碰,想起殿前遇上的妃嬪,道:「娘娘何時將順妃娘娘也收服?」
「她自己來的,今日還是頭一回。」鄭宓說道。
明蘇倒是沒想到,順妃是宮中的老人了,膝下育有九皇子,九皇子明申,年僅三歲,摻和不到兄長們的爭鬥中去。
且不論哪一位皇子獲勝,為顯仁愛,都虧待不了這幼弟。
故而順妃已是有所依靠,完全不必蹚入這攤渾水中來。
明蘇怪異地看了皇后一眼,道:「娘娘該不會是想扶持九皇子吧?」
鄭宓禁不住一笑,道:「我無此心。」
無此心便好。明蘇又想了會兒,道:「那幾位妃嬪似乎皆出身官宦,娘娘是欲借她們,與前朝聯絡?」
鄭宓點了頭。
明蘇嗤笑,將她識得的三人家世說了一遍,而後道:「皆非高官厚爵,怕是難以讓娘娘依靠。」
「非高官,卻皆是要職。且他們在朝中為官多年了,面上不顯山不露水,甘於居卑位,誰知心中是何心思?」鄭宓望著她,好似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
明蘇垂下眸子,瞧了眼溫在壺中的酒,酒香似是濃鬱了些。
「公主不覺得這朝廷亂了些?」鄭宓又道,「若是向來如此,倒也罷了,可五年前,卻還不是這樣的。總有些大臣,口上不說,心中是不習慣的。」
明蘇猛地抬眼,目光銳利。她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在楚府聽外祖父說的那句。
「人老了,難免懷舊,朝中如臣這般,私下裡懷唸的大臣,應當還有吧。」
她目光尖銳,帶著審視,鄭宓卻是笑了,溫聲道:「你難得主動尋來,必是有事,說與我聽聽吧。」
每回她不一本正經地稱她公主,只說「你」的時候,總透著些親暱。
明蘇便有些警惕,口中則將來意說了來:「數月前,兒臣曾與娘娘提過,若有聯手之意,便派人往貞觀殿知會一聲。數月過去,娘娘仍未遣人前往,莫非仍舊舉棋不定?」
她在後宮,要插手前朝之事並不容易,尋些小官,能成些事,但要成大事,卻是慢了些。她遲早得尋一顯赫之人。
數月前,明蘇是見皇后興許堪用,於是隨口一提,而今,皇后已顯山露水,便不能同那時一般輕視了。
故而,她今日親自來了。
明蘇將來意說明,心下卻計量起皇后會開什麼條件,數月前她孤立無援之時,尚且待價而沽,不肯輕易投靠。
如今怕是,更難打動了。
「我願與公主聯手。」皇后利落道。
明蘇一笑:「好……」說罷,等著皇后漫天要價。
不想皇后聽她說了好,便是笑了笑,提起酒壺,替她們各自斟了杯酒,先端起了一杯,道:「便以此酒為盟。」
竟是什麼條件都沒有嗎?明蘇半是疑惑半是驚訝,端起了她的那一杯,與皇后輕輕一碰,仰頭飲下。
梅子酒,春日裡釀下的,不易醉,卻是酒香四溢。
皇后又斟了兩杯,卻不急著飲了。杯中酒氣裊裊升起,香得好似能浸染整座梅園。
身旁那樹梅樹枝頭上的雪滑落下來,恰好落在明蘇頭上。明蘇欲抬手撣去,身前那人卻先一步傾身過來。
明蘇下意識地後仰躲避,卻是遲了一步。
發上的積雪被溫柔拂去,那人身上有著十分淺淡的香氣,不同於梅香,不同於酒香,似是與她渾然一體。
明蘇懷疑是否久未飲酒,於是一杯梅子酒都足以使她微醺。
否則她怎會覺得皇后身上的香氣像極了阿宓的氣息。
分明阿宓從前從未用過這種香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