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話語像是最鋒利的刀,一下下扎進明蘇的心裡。
明蘇沒有辯白,她跪著,不敢哀求她的原諒,卻將尊嚴都捧出來,由她踐踏,任她洩憤。
鄭宓卻越發地痛恨起來,言語無忌地傷害她。
「即便是你的命,都不能償我鄭家血債之萬一。」
明蘇的身子晃了晃,她唇色蒼白,毫無血色,張了張口,想說什麼,卻終是沒有出聲。
鄭宓不知說了多少傷人的話,她熟知明蘇,知道怎樣能讓她最痛,明蘇全部聽了,把血往心裡嚥了,沒有一句辯白。
等到最後,她扶著床沿搖晃著站起來,說:「我知道你恨我,我們之間再也回不去從前了。」
「你我之間,沒有從前。」鄭宓淡聲道。
她否認了她們的過去。明蘇垂下眼眸,點了點頭:「對,沒有從前,也沒有以後。」
鄭宓轉過頭去,不願看她。
明蘇扯了下唇角,她像是極難站穩,額頭上一層細密的冷汗滲出,臉色亦難看到了極致。她伸手扶著邊上一置放擺設的博物架,道:「你要做的事,兇險萬分,多個幫手,總是好的。」
她知道她想做什麼。鄭宓一怔,看向明蘇,卻只看到她眼底厚重的絕望和對往後再無期待的心死。
「你錯看我了,我不是這樣的人。」她的聲音極是溫柔,而那種溫柔,充滿無望。
鄭宓過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這句話,是回答她一開始說的那句「原來殿下對我,也存了這心思。」
殿中寂靜,只有偶爾荷風入殿,帶起帷帳的細微聲響。
雲桑與玄過都不知怎麼了,看了看公主,又看了看皇后。
鄭宓脫口而出,說完,才想起,這句話,是明蘇對她說過的。她回過神,連忙望向明蘇,明蘇也在怔愣。
她也想起來了。鄭宓不由生出一陣期盼,然而明蘇卻很快便恢復了鎮定,低頭看了眼地上摔得粉碎的茶盅,看罷,又抬起頭,望著鄭宓。
她微微勾起唇角,眼中卻殊無笑意,淡淡道:「這句話,娘娘往後不要說了。」
鄭宓心頭一痛,是因為這句話,讓她想起她了,所以她不願聽見嗎?
她一時有些無措,只能點頭:「好。」
玄過見這二人說完了話,這才敢小心地過來,彎下身,撿起地上的碎茶盅。
明蘇自若道:「娘娘若不嫌棄,便嘗一嘗這茶吧。」
矮几上的小爐燒得紅旺,爐上的水沸了,自壺口溢位來,滾落在火紅的炭上,呲呲地冒著白煙。
鄭宓依言坐下。
玄過取了新茶盅來,重新沏茶。
明蘇像是沒什麼說話的興致,斜倚著軟枕,看茶盅裡冒出的裊裊白煙。
她不說話,鄭宓也不敢開口,心中卻更加想知道,這五年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明蘇會變成這個樣子。
在教坊那日的事,過去多日之後,鄭宓才從玄過口中得知,自從祖父被定下謀逆的罪名,明蘇便一直苦求皇帝重審此案,且以性命為祖父擔保,太傅絕不可能是反臣。
皇帝的手段來勢洶洶,打了世人一個措手不及。朝臣們甚至反應不過來,一開始為太傅鳴冤的,不論官職大小,全部下獄問罪。殺了一批,關了一批以後,餘下的大臣,怕了,為了前程性命,無一人敢開口。
只有明蘇,還在不斷地求見皇帝,她怎麼都不肯信,皇帝是有意整治鄭家。一遍又一遍地陳述太傅忠貞,一遍又一遍地揭穿那些所謂的罪證的牽強虛假。
可那時的她,孤立無援,手中沒有一點權力,說的話也沒有半點分量,她的焦急奔走,落入有心人眼中,簡直可笑透了。
直到皇帝下詔,賜死皇后,她才醒悟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