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的苦澀湯藥。儘管那是華妃的孩子,身為天下之母卻為保全夫君的皇位親手做這樣的事,是怎樣的愛或殘忍?
我惶惑,若是設身處地換做是我,我能否下得了手,在湯藥里加入一味紅花或是別的?而這紅花,是否和皇后此刻殷紅的指甲是同樣的顏色?
我只是出神,皇后道:“貴嬪怎麼在發呆了?不必為沈容華的身體耿耿於懷了。聽說貴嬪宮中海棠花開得極好,今日諸位姐妹得空,不如一起去你宮中閒坐吧。”
我忙回過神,笑道:“皇后與諸位姐姐雅興,妹妹求之不得呢。”
於是一行人依依而行。殿閣中四面帷簾高高捲起,晨光熹微迷離,瑩心殿前兩株西府海棠開得遮天匝地,花豐葉茂,柔枝綽約,嫣紅花朵英英如胭脂,縷縷香氣由殿外緩緩溢進,充盈內室,清幽香氣甜美甘馥如樽樽美酒清泉,令人直欲醉去。
皇后合手而笑,興味盎然,道:“海棠為花中佳品,嬌而不媚,莊而不肅,非若他花治容不正者可擬。貴嬪的棠梨宮的確是個絕妙的所在。”
我的雙頰盈滿恬美的微笑,向皇后道:“若非皇后娘娘當日指了這棠梨宮給臣妾,臣妾又安有今日美景可賞呢,正該多謝皇后娘娘。”
皇后著湖水色壽山福海暗花綾衣,一雙鎏金掐絲點翠轉珠鳳凰步搖垂下拇指大的明珠累累而動,一手指著我笑道:“咱們後宮的姐妹裡,就莞妹妹說話最讓人聽著舒服。”
欣貴嬪抿嘴兒一笑:“我們淑和帝姬如今五歲大,滿嘴裡咬著糖不放,也不如莞妹妹的嘴甜。”如此一說,眾人皆笑了出來。
我含羞笑道:“欣姐姐說話最愛取笑人,妹妹生性耿直,說的是甜話也是實話。這實話若是聽在合心人的耳中,自然是舒服的。若聽在心有別意的人耳中,怕是暗地裡要埋怨妹妹了。所以妹妹總是得罪了人也不曉得。”
敬妃取了一枚青梅蘸了玫瑰漿汁,笑容恬和道:“莞妹妹這話又象是拐著彎兒夸人呢。”
陵容站在皇后身後,彎了一枝海棠花輕嗅,回首細聲細氣道:“姐姐說的話就如敬妃姐姐手中的青梅,喜歡的人便說是甜,不喜歡的就覺著酸澀。不過是各人的心思罷了。”
我定一定,目光凝落在她身上:“安妹妹說得不錯,各人——有各人的心思罷了。”
她的笑微有些訕訕的,隨手自盤中拈了一顆櫻桃吃了,道:“好甜呵。”我微微瞬目,瞧著她但笑不語。
棠梨宮畢竟狹小了些,我進封貴嬪之後也未曾著意加以修葺,只把原來“瑩心堂”的堂名換作了殿名,此時皇后帶著四五個妃嬪,又盈盈立了一殿的侍女宮婢,雲鬟霧鬢,香風影動,又命了年幼的宮女在庭院裡踢羽毛毽子,一時間鶯聲笑語續續不斷。
正熱鬧著,忽聞外頭一聲大哭,原本守在外頭的宮女內監一同喧譁起來,皇后隱然蹙眉,我壓住不快之色,低聲問槿汐道:“什麼事?”
話音未落,卻見儀門下奔進一人來。我登時喝道:“誰這樣無禮!外頭怎不攔住?不曉得皇后娘娘在這裡麼!”
那人奔至我眼前,抬起頭來一看,竟是嫂嫂薛茜桃。她悲呼一聲:“貴嬪娘娘——”整個人都匍匐在了地上。
我又氣又急又心疼,忙著左右的人扶了嫂嫂起來,道:“現放著皇后和幾位娘娘在這裡,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這樣子成什麼體統!”
皇后忙道:“有了身孕的人了,究竟什麼事鬧成這樣?!”
嫂嫂被人攙起,我才看清她的模樣,滿面風塵僕僕,哭得和淚人兒一般,一件寬鬆的縐綢外袍被揉搓得稀皺,四個多月的身孕體量一望即知。頭髮散亂披在身後,雖然凌亂狼狽,然而雙目灼灼有神,大家風範猶未散盡。嫂嫂見皇后和幾位妃嬪皆在,忙整衣退開一步,施了一禮。然而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