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眼前的場景變得清晰,他便瞧見老婦往前一躬腰,隔著桌面將空碗遞了過來。他無法支配自己的動作,長長地伸出臂去,用雙手接住了那隻碗,發現它比看起來要輕。與此同時,布朗&iddot;詹金醜陋的身子從他左側的三角形黑坑的邊緣爬了出來。現在,老婦以手勢示意他以某個特定的姿勢舉著碗,自己則將右手臂舉高到極限,將那把奇形怪狀的大刀舉到了小小的白面板受害人的上方。那一嘴獠牙、渾身是毛的東西開始竊笑般地繼續念起了那未知的祝詞,女巫則啞著嗓子作出了可憎的回應。吉爾曼感到一陣痛楚又淒切的憎惡,這種感覺擊穿了他精神與情感上的麻痺,輕輕的金屬碗在他手中顫抖起來。一秒過後,那柄刀朝下揮去的動作徹底打破了他身上的魔咒。他扔下碗,它砸在地上發出了鐘鳴般的迴響,與此同時,他狂亂地伸出雙手,想要阻止女巫可怖的行徑。
轉瞬之間,他沿著傾斜的地板朝上撲去,繞到了桌子的另一頭,從老婦的手中扭下了刀子,把它咣當一聲扔到了狹窄三角形深坑的邊緣後頭。然而下一瞬間,事態便逆轉了:老婦那雙殺氣騰騰的爪子緊緊扼住了他的喉嚨,她皺巴巴的臉因癲狂的暴怒而扭曲著。他感到廉價十字架的鏈子快被揉進脖子的肉裡了,危急關頭,他想到了這東西出現的話也許能影響邪惡的老婦。她的力量完全超出了人類的範疇,可當她繼續掐著他的脖子時,他無力地在襯衫裡摸索到了那枚金屬十字架,扯斷鏈子,將它拽了出來。
一見十字架,女巫似乎陷入了恐慌,手頭也一鬆,讓吉爾曼有時機徹底擺脫她。他將脖子從這雙鋼鐵般的爪子中掙脫出來,要不是老婦馬上又恢復了力氣、朝他伸出魔爪,他肯定已經把她推下深坑了。這回他決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也向老婦的喉嚨伸出手去。她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用十字架的鏈子纏住她的脖子,下一刻便用力勒緊,直到讓她窒息。在她進行最後的掙扎時,他感到有東西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腕上,一看原來是布朗&iddot;詹金來救她了。他兇猛地一踢,便把這怪物送進了深坑,然後聽見它發自遙遠的下方的嗚咽。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殺死了老婦,但當她倒下後,他便任由她躺在了地板上。然後,他轉過身去,桌面上的景象幾乎令他喪失了最後一絲理智。當女巫試著掐死他的時候,布朗&iddot;詹金‐‐它有強健的肌肉和四隻惡魔般靈敏的小手‐‐一直沒閒著,所以他的努力只是徒勞。吉爾曼阻止了她將刀插進受害人的胸膛,渾身是毛的瀆神怪物卻將黃牙插進了他的手腕。此刻,地板上的白碗已經滿了,旁邊則是那具毫無生氣的小小屍體。
在做夢般的精神錯亂中,吉爾曼聽見一股陰森可怖、旋律詭異的女巫夜半聚會的吟唱聲,從無限遙遠的距離外傳來。於是他知道,黑色男子一定在那裡。他混亂的記憶與研究過的數學知識混雜到了一起,而他相信在潛意識裡,他知道什麼樣的角度能帶自己返回正常的世界‐‐這將是他第一次在無人幫助的情況下獨自這麼做。他很確信自己身在不知已被密封了多久的頂樓裡,原先房間的上方,然而對於自己能否穿過傾斜的地板或是早就堵住的入口逃出生天,他深感懷疑。另外,從夢中的閣樓逃出去,是否只會讓他逃進夢中的宅子呢?一個他本想前往的真實世界的反常投影。經歷這一切之後,他已經全然搞不清夢境與現實的關係了。
經由縹緲深淵的返回之路會很可怕,因為那裡會迴蕩著五朔節的韻律,而最終他也不得不聽見隱藏其中、令他害怕得要命的宏大脈動。即便是現在,他也能察覺到一絲低迴、可怕的顫動,它的節奏他恐怕太熟悉了。每到拜魔的時節,它總會湧起,滲入所有世界,召喚人們發動不可言說的儀式。拜魔聚會的一半吟唱,都是根據這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