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沒有張邁的“歷史”上,這種傳統也幾乎是自安祿山以後而絕,宋朝的文人可以出外領兵,但是武人想要入相?那是絕無可能!
狄青號稱一代名將,放在漢唐,未必就輸給李、霍,但韓琦要敲打敲打他,隨便抓住個理由,就要處死他一個得力部將,狄青來求情說那個人是好男兒,然後韓琦回答道:東華門外以狀元唱出者為好男人,他算什麼好男兒?然後就將狄青的部將給殺了。因此漢之衛青霍去病能驅逐匈奴,李靖李勣能征服漠北,而連自己愛將都保不住的狄青,其不能平區區西夏,又豈是偶然哉!
又如岳飛,若依古制,以其功業能力,亦可拜相,然而在宋朝的制度下,他卻唯死而已。
在有張邁的這條歷史長河中,這些事情永遠都不會發生了,但張邁自己,卻不能不銘記在心。
當範質和魏仁浦,因張邁的話而陷入思索之際,這次張邁卻沒有給他們多少思考的時間與空間,他繼續說道:“但是以上這兩點,卻都還不是武人為亂的根本原因。”
“那麼,什麼才是根本原因?”魏仁浦急切地問道。
他今天雖然屢受震動,但他並沒有因為張邁不準備採納自己的勸諫而沮喪,如果張邁如同桀紂那樣為了窮奢極欲而拒諫,魏仁浦會覺得失望,但張邁卻是在與他講理,而且講的道理竟都是如此深刻,深刻到了自己以前完全想象不到的地步。以至於在魏仁浦心中張邁的形象變得空前崇高!甚至近乎神聖!
語氣之中,竟然帶著求教的心態。希望張邁能點出自己的迷津。
“剛才我說過,文人之所以不會為亂,是因為他們沒有力量,同理,武將是否為亂。關鍵也不在於他們是否忠心,不在於他們是否道德,而在於他們如果造反,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張邁道:“若成功可能性大,沒野心的人也會生出野心來,忠孝仁義有何用處?若成功的可能性小,有野心的人也會變得沒野心。若是不可能成功,那麼造反就形同自殺!”
“我主聖明!”魏仁浦道:“可是除了以文抑武。還有什麼辦法能鉗制武人呢?”
“鉗制?為何要鉗制?”張邁道:“一個人的力量有時而窮,武人的力量在於他所掌握的軍隊,但軍隊是由一個個士兵組成的,他們並不是將帥的手指。雖然軍人的天性是服從命令,但那是對外作戰時的說法,當一個將軍要將屠刀轉向內部的時候,他所下達的命令,就是亂命!武人要想軍人們服從他的亂命。必須有符合士兵們的利益,才有可能驅動他們!所以武人要鼓動士兵造反,只有一種情況下才可能成功。那就是:國家的利益和將士們的利益,背離了。或者說,這個政權的利益和將士們的利益,背離了!”
“軍隊的根本在於士兵,而兵源於民。人莫不為私,就算最愚蠢的匹夫。只要還有理智,他就懂得為自己的利益考慮。當國家的利益就是他本人的利益時,他自然會設法維護不管是積極反抗亂命還是消極抗拒亂命。若國家的存在符合士兵們的利益,一個將帥能用什麼去收買千軍萬馬?但如果國家的存在已經背離了士兵們的利益,那他們還為什麼要為這個國家賣命?
“所以,我對楊易的信任,不是因為楊易這個人,而是因為我很自信!我很清楚,楊易在漠北就算想造反,無論龍驤軍還是鷹揚軍,都沒人會跟著他的!為什麼?因為這些將士在我手底下的日子過得都不錯,他們家人的日子過得也不錯,而且他們將來的日子還將更加不錯,既然如此,我還擔心什麼?如果造反,除了少數的將官之外,龍驤軍和鷹揚軍的大部分的將士他們能得到的東西,會比他們失去的東西多麼?”
大帳之內,忽然靜了下來。
但這不是一種詭異的靜,而是一種平靜安詳的靜。
每個人都看著眼前的張邁,他們心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