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長壽春掌櫃是個老實人,見賈璉叫他出去,他就立馬答應了,連“去哪兒”都沒問一聲,只是不放心店裡頭。 “二爺請稍候片刻,我先去跟店裡夥計們交代一聲兒,叫他們下幌子關店門之後先歇著,等我回來算賬再分賞錢。” 賈璉笑著點頭答應了,看他春掌櫃的背影,走路腳下虛浮,猜想他病後身體還沒徹底養好,又因為生意一直不好,肯定是吃不香睡不著。 於是賈璉招手把“琉璃球兒”叫過來: “去叫輛馬車來。” 看“琉璃球兒”嘴裡答應著,人已經跑去街上找車了,心中很是滿意。 不一時,春掌櫃就回來了,馬車也僱好了,“琉璃球兒”極有眼色地扶著春掌櫃上了車,賈璉笑道: “你小子甭下車了,跟我們一道兒去吧。” “琉璃球兒”喜笑顏開: “唉喲我今兒能跟著二爺和掌櫃開眼去,可是撞上大運了。” . 賈璉也跳上車,坐在在春長壽對面,向他笑道: “這小子的嘴可真會說話,上回你說給集賢樓僱去的那個堂頭,比這小子還能說?” 賈璉不過順口一問,不想春長壽頓時彷彿心口上被打了一拳,神情頓時一萎: “劉小秋是伶俐,可離堂頭還差得遠。” 到現在,賈璉才知道“琉璃球兒”本名叫劉小秋。 看春掌櫃滿腹心事的樣子,賈璉很真誠地說了句: “願聞其詳” 春長壽嘆息道: “二爺,咱們開飯館子的,叫‘勤行’,夥計嘴甜伶俐會來事兒,那只是個‘入門’而已,這裡頭的學問可多著呢。 都是前邊當夥計的,站在門口的叫‘了高兒的’,只在門口,不進大堂,負責招呼客人,把人往裡頭讓。別看就這一句‘爺您裡邊請’,也得嘴甜眼活,不僅得能多拉新主顧,還必須能認出熟客來。 店裡伺候客人的夥計不少,這當中拔尖兒的頭兒,才是堂頭。 堂頭心裡能記得所有老主顧的偏好和習慣,眼裡能看出來老主顧當時的喜怒哀樂。從調派合適的座位,到推薦合適的菜式,這當中都得花心思琢磨。 就是對頭一回進店的新主顧,堂頭也得一眼能看出來客人是什麼身份,什麼地位;是為純粹吃飯來的,還是為清客辦事來的;是想多花錢擺排場的,還是要少花錢多辦事的。 來了真正的吃主,得會推薦適合他口味的特色菜,碰見要來挑刺兒找麻煩的,還得能裝孫子說軟話把人家哄好了。 寫書的有司馬遷,畫畫的有唐伯虎,做剪子的有張小泉,行行出狀元,只要有一絕,就是人裡頭的尖子。 咱們東風樓的堂頭萬斤,那也是京城裡這一行的狀元,幹了二十來年,跟一幫子老主顧熟得不得了。 誰得了他,那就算是拉住了一批攆不走的客人。他走到哪兒,那幫老主顧就跟到哪兒。 這不,東風樓留不住他,他立刻就讓集賢樓給僱去了,咱們東風樓原來的大主顧一下子就少了七八成。” . 聽春長壽嘆息著說了一路,賈璉心中連連感慨: 老春真是個“敬業”的好老闆。 忽然車把式一聲吆喝,馬車停住了。 春長壽被劉小秋扶著下了車,才發現竟然到了到了集賢樓門口,登時嚇了一跳: “二爺,這……” 賈璉一笑: “走,進去,我請客。” “啊?” 春長壽驚訝得身子一個打晃,不禁扭頭跟身邊扶著自己的劉小秋對視一眼。 也就幾乎與此同時,旁邊又趕上來兩個人,其中一個大漢上來就跪地磕頭: “璉二爺大富大貴萬福金安。” 賈璉還沒說話,春長壽卻是頓時先聞到了一股便宜燒酒的酒氣,又一眼看見了那大漢的滿臉虯髯,登時就認出這是折騰了他半年的潑皮頭子,嚇得渾身哆嗦,腳下發軟,嘴裡不由就是一句: “唉喲可不好了!” 賈璉趕忙一把扶住春長壽道: “老春,這是‘醉金剛’倪二,他已經知道錯了,以後不敢給你搗亂了。” 那倪二也趕忙朝春長壽磕了個頭道: “春掌櫃的,小的是個混人,從前做了不少混賬事,如今叫璉二爺給打明白了,以後再不敢胡作非為了。” 春長壽看賈璉目光篤定地朝自己點頭,這才鬆了口氣,低聲試探著問賈璉: “二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