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犯了事的婆子們一聽將受此重處,登時不住地磕響頭喊求饒,鬧騰得一片烏煙瘴氣。 賈母故意不語,王夫人也故意不語。 邢夫人抖手道: “你們鬧什麼?這成什麼體統?” 賈璉心中一個冷笑:林之孝家的,你這是想坐等著主子把好處捧在你眼前啊。 於是向賈母笑道: “原本四個總理家事的媳婦子裡頭,賴大家的是領頭,如今她被降了,剩下的三個管家媳婦子裡頭,原本應該把林之孝家的升上來。 可老太太瞧瞧,外頭這起子奴才們鬧騰成這個樣子,這三個媳婦子裡頭竟沒一個能出面制住的,可見都威望不夠。 那不如先不提拔,待瞧出這三個媳婦子當中哪個做事最出色,再定奪也不遲。” 他這輕輕鬆鬆一句話,讓林之孝家的心裡恨不得狠狠抽她自己一個大嘴巴——差一點兒就成了賈府內宅的“大拿”,怎麼就沒把握住機會呢? “這個確實不急,既然重新再挑,就看看哪個又忠心又能幹再說吧。”賈母朝下面一擺手,“都出去吧,我這會子也乏了,就留幾個孫女在這裡說說閒話兒罷了。” . 打發眾人去後,賈母留下了黛玉、迎春、探春和惜春,卻並不是說閒話兒解悶,而是耐心教導道: “今日叫你們瞧著處置家中的事情,也是你們該懂得的事情。 你們遲早是要嫁人的,咱們這樣的人家,你們這樣的身份,嫁過去就是要當家作主的,你們得有當家主母的氣度、格局和本事。 男人的事情,不該管的不要管,但是他做的事情你要知道,關鍵時候要能勸諫。 你的勸諫他肯不肯聽,則是要取決於他是不是敬重你這個髮妻。 你管好你的家,做好你的主母,他自然會敬重你。 要管好一個家,無非是管好錢和管好人,今兒讓你們看的、學的,是如何管好下人。 璉二今兒的處置,看似有些重,但以咱們府裡亂到這個份兒上來說,處置的手段就決不能從輕。輕了,就起不到震懾的作用,以後就難免要更亂。 亂世用重典,就是這個道理。” 迎春老實,惜春小,探春自認為有了幾分掌家經驗,便笑著向賈母道: “我也覺著璉二哥這處置算是‘重典’了。 我平素裡就算是吃了這起子奴才的輕慢,也都是申飭她一番,也就罷了,哪裡會這樣大板子打人的,也難怪那些婆子嚇得又哭又嚎的。” 賈母聞言,低頭默了一默,忽然嘆息道: “看來是我老了,諸多事情,還是沒有給你們講明說透。 你們若都不明白這些事情人情,日後當家理事,豈不要出大亂子?這如何使得? 也幸虧今兒璉二有這個殺伐決斷,讓你們見識見識,日後遇到家中奴才不像話,也是個處置的經驗。” 黛玉見賈母如此黯然,便輕聲道: “老太太今兒既然要教我們,倒不妨就給我們講一講,我們都不是笨人,學了能記得住的。” 探春也道: “正是這話,求老太太教教我們罷。” 賈母拉著探春坐下自己身邊,正色道: “咱們賈家一向待下人寬仁,讓你們覺得拿了她們打板子已經是了不得的了,其實並不是。 今兒這起子奴才,犯的事是要貽害府中主人的,若只是打她們一頓罵一頓,便會讓別的奴才覺得:就算是以後再聚賭,抓住了也不過是一頓打;可抓不住的時候,卻是上百吊錢的大輸贏,兩下一比較,便還是要賭更划算。 今兒璉二使出制裁這幫刁奴的手段裡頭,最狠的是‘抄沒所有家產,舉家攆出賈府’。只有這個,才能徹底懲治刁奴,同時也震懾其餘的奴才,讓他們再不敢越雷池一步。” 惜春年紀小,撓頭道: “抄了他們的家產,這個我懂,可被攆出府去,他們又有什麼好怕的?他們不在這府裡伺候,另找別處做工不就得了? 就好比廚房裡柳家媳婦的妹子,自己就做得一手好菜蔬,咱們家轟她出去,她去別家做飯豈不一樣?” 賈母搖頭道: “這正是我要說給你們的。你們不懂這個,就拿捏不住手下的奴才。 各家府裡的奴才,絕大多數都是賣成死契的,也就是說,他們都和牛馬一樣,都是府裡的財產,他們的子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