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環原本是聽說門口來了羽林衛,要跑出去看熱鬧,此時劈頭被賈璉罵了個狗血淋頭,不由嘟起嘴來。 但賈府歷來長幼尊卑有序,賈環也不敢太過放肆,尤其他有短處捏在賈璉手裡,更加害怕賈璉。於是趕緊低頭垂手站著,一聲不吭。 賈蘭倒替賈環擔當: “三叔方才原不曾跑,是我急著去瞧,才跑的。” 賈璉暗自讚許:這賈蘭倒是個好孩子,可不能叫賈環給帶壞了。 於是便叫過跟著賈蘭的小廝來,吩咐道: “送蘭哥兒回去唸書。” 待賈蘭去後,也再不搭理賈環,徑直朝賈母院中去了。 . 賈環被晾在當場,滿心裡都是說不出的憤恨。 他向來惱恨自己是個庶出,身邊又有趙姨娘整日在各種煽風點火,暗地裡早存著一段齷齪心思。 賈環每日裡都在想法子,恨不得能敗壞了這府裡的所有人,叫他們個個倒黴,只他一人能又上位又發財才好。 他自詡是個要上進要奮鬥的風流庶子,故此肚子裡時時刻刻都在憋著琢磨算計旁人的主意。 他首要妒恨的就是嫡出哥哥寶玉,奈何惹不起賈母和王夫人,便故意從年紀最小的賈蘭開始敗壞起。 賈蘭尚不足十歲,原本被寡母李紈教養得甚是好學得體,就是去了學堂,都只是與愛讀書的賈菌交好。 李紈雖是個良母,每日勤勉督促著賈蘭這個唯一的遺腹子唸書習字,奈何並不知外間學堂中的事情,又對賈環也未加防備,竟不知自己的兒子正被人算計。 於是賈蘭便被賈環攀纏住,時不時叫他一道兒玩耍,還故意買些新鮮小玩意示好,是以賈蘭也漸漸整日裡只跟著賈環。 尤其後來賈環私底下挑撥賈蘭,說了許多王夫人寧可將管家權給了自己侄女王熙鳳、也不讓賈蘭之母李紈當家的話,又說只要有寶玉在前面、你我無論如何唸書也都是白費,讓賈蘭漸漸也無心念書,只花許多心思時時盯著寶玉找茬,盼著他早日倒黴才好。 在賈環的算計裡,原本並不敢招惹賈璉。 哪怕趙姨娘恨王熙鳳恨得暗地裡撞頭,奈何賈璉精明,鳳姐厲害,委實也不敢露出一分一毫。 偏巧賈環今日跟著送殯,親眼瞧著長房嫡子賈璉當眾拿著先祖佩劍,逼得族長賈珍狼狽無比,賈環心中頓時狂喜無限,只盼著能出個了不得的大事,最好能讓賈璉當眾死無全屍才好。 雖說也算不得是與賈璉仇深似海,可在賈環看來,只要排在自己前面的,不管是誰,都叫賈環忿恨,賈環都盼著他們個個不得好死! 待看著賈璉被羽林衛帶走,賈環臉上的笑容差點就沒繃住——既然你當街沒死,那就等著看你到菜市口被砍死或者剮死! 好容易咬牙忍著笑回到自己屋裡,剛一進門,賈環就扯著趙姨娘喊: “這回咱們可解了氣了! 璉二叫宮裡人給抓走了!就等著看他們哭著去收屍吧! 看他們還在咱們娘們兒頭上作威作福!” 趙姨娘唬得蠍蠍螫螫,連連搖著手,奔出來到門前,掀簾子向外看看無人,方進來向賈環罵道: “你個慌腳雞!這些話也這樣大聲說得?叫人聽見了,咱們可還活不活?” 及至聽賈環說了原委,喜得趙姨娘連連跺腳,拍著炕沿呵呵大笑: “解恨!真解恨!可忒解恨了! 這才叫活報應了呢! 我倒要等著瞧,這個主兒這回當了寡婦,可還怎麼在我眼前招搖!” 一面說,一面咬牙切齒,伸出兩個指頭兒來,在賈環臉前面狠狠晃了又晃。 母子兩個關門閉戶地悶在屋裡,說了許多等賈璉死後,他們再想法子收拾了寶玉,就能霸住賈府家產的好事,甚至連讓趙姨娘的兄弟趙國基當大管家的事情都商議好了,越說越喜歡,簡直比過年還高興。 . 誰能料想,這才不過兩個時辰! 賈璉不僅好端端地回來了,而且,還是穿著皇上賞賜的新衣裳回來的! 賈環剛才一直低著頭,看著賈璉袍襟衣襬上那一道海水江崖的金銀刺繡,恨得攥著拳頭幾乎咬碎了牙——那繡得金光燦燦的,上面得有多少根金線啊! 看那個金線閃閃發亮,就知道那可是真金的金線啊! 皇上為什麼不宰了他?為什麼還給他金子繡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