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位,不覺漾起微笑。她倒了一盞涼茶,拈在手中慢慢地喝著解渴,倚著窗欞靜靜賞著寧謐夜景。
尋常民家風景,並無牡丹、芍藥等富貴之花,但院中尚有一架荼蘼,此時細影濛濛,若霜雪揉裁,在初夏的夜風裡悠悠晃動,時有落英飄落,疏疏淡淡,如一幅淺淺描就的水墨圖畫。
她的心魄忽然也像落花般在夜風裡上下起伏,悠悠飄蕩,鼻尖陣陣甜香馥郁,恍恍惚惚,宛如一不小心,便又徜徉在那場早已成為過往的荼蘼香夢中。
淺酒人前共,軟玉燈邊擁。
他抱住她,溫暖熟悉的鼻息縈在她的面頰,輕輕地道:&ldo;你是獨一無二的,再無他人可比。&rdo;
牽著她的手,他指點她看他寫的字:&ldo;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rdo;
她的夢醒了,他卻還在做夢。
他說:&ldo;淺媚,我是你至親的夫婿,你是我至親的妻子。我們之間再沒有任何人或事擋著。&rdo;
他說:&ldo;淺媚,你要信我,我會待你好,等你到了八十歲,還在我跟前淘氣,我還是會待你好。&rdo;
他還說:&ldo;我們多生幾個兒女罷!第一個兒子叫峰兒,第一個女兒叫湖兒……&rdo;
&ldo;峰兒……湖兒……&rdo;
她的手有些抖,慌忙把茶水送到唇邊,喝了一口,卻搡在喉間疼痛著,似怎麼努力,也咽之不下。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於嗟闊兮,不我活兮。於嗟洵兮,不我信兮。
我想和你共度一生,可惜我們分離了,有生之年再見不到你;可惜我們疏遠了,無法再實現我們的誓約。
這外面的茶水,真和宮裡沒法比,苦得發澀。
她失神地望著那那架荼蘼,低低道:&ldo;天霄,又是夏天了。我做甜碗子給你吃,好嗎?&rdo;
風過荼蘼,蕭蕭影動,並無半點回應的聲息。倒是小傢伙像很不滿她半夜三更在視窗站上這許久,很是用力地在腹中一蹬。
一陣的痠疼,帶了些微的歡喜,她驚醒般挺一挺笨重地身子,擦去不知什麼時候浸涼了面頰的淚水。
怎麼又在做夢了?
或許,她不該多心,在本該睡覺的時候跑出來看什麼夜景。
這樣的深夜,一不小心,就把刻意深埋的一切深深地挖了出來。
她該安然睡去。
等一覺醒來,這記憶一定會再次成為一場模糊不清的夢。
一日復一日,一年復一年,她那破碎的親情、荒謬的愛情、湮滅的友情,早晚會在這樣繁瑣艱難卻寧靜安定的生活裡消磨殆盡,直至蕩然無存。
那時的她,便不必再擔心午夜夢回時淚濕枕衾。
那時的天下,想必也已干戈止歇。
也許她可以留下種地;也許她可以帶著她胖嘟嘟的小娃娃回北赫,養著一群羊,在藍天白雲青糙地間快活地馳騁。
她輕輕地笑了笑,便要關上半敞的窗扇。
這時,目光瞥處,她分明看到了一道黑影從玉姐黑黢黢的房中飄過。
她怔了怔,忙側身避到暗處,細細看時,那道黑影已經在窗外站定,透過敞開的窗戶向屋內之人揮手。
半明半晦的月光下,玉姐的身影出現在視窗,正向那人無聲地揮手道別。
那道黑影便邊走向庭中,邊將蒙面巾覆到臉上,運起輕功躍上屋脊,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而可淺媚的背上,驀地起了一層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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