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夫人的臉色便不大好看。
秦羽瑤也不管她,兀自又說道:“第三件,我生長的地方並不是什麼下三濫的地方。原是被丟到了青陽鎮上的秀水村外的天珠山腳下,被一對農戶人家撿了回去。學的是種地繡花,真不是什麼下三濫的手段。”
“倒是因著常常下田勞動,故而力氣比尋常人大一些,夫人要非說是下三濫,我也無話可說。再有,夫人說我心硬嘴利——從前我也是溫順善良,卻被人欺負得連口帶米粒的粥都吃不上,我若不立起來,等著被人拆了啃骨頭呢?”
這三件,件件是有理有據,既道出了因果緣由,又不曾咄咄逼人。只聽得秦夫人辯無可辯,愈發覺著面前這張與她相似五六分的年輕面孔,是那樣的礙眼。
“好,好,你自牙尖嘴利,你自清白無辜,都是我們這些黑心腸的壞傢伙傷害了你。既然如此,你又站在這裡做什麼?何不離了這髒汙地方,回你乾乾淨淨的地方去?”秦夫人咬著牙道。
秦羽瑤也不跟她置氣,扭頭便對秦太傅道:“爹,咱們回去吃飯吧?”
這副模樣,很好地詮釋了她此行的來意——竟是當真僅僅為了尋秦太傅吃飯!
彷彿方才與秦夫人的一番理論,也不過是順道兒!頓時間,秦夫人又覺得心窩子裡憋了一口氣,狠狠剜了兩人一眼,索性倒頭躺在榻上,再不看兩人。
秦太傅被秦羽瑤攙住手臂,也沒有動一下,此刻神情木得厲害,只看向秦夫人道:“你果真不肯去?”
秦夫人決絕地道:“不去。”
“好,好。”秦太傅的聲音裡頭有些心灰意懶,“既如此,瑤兒只是我一個人的女兒。”說到這裡,便就著秦羽瑤的攙扶,轉身往外去了。
剛走到門口,忽然又想起什麼,轉頭對秦夫人說道:“告訴你一聲,瑤兒是先出生的,輝兒見了瑤兒,是要行禮叫一聲姐姐的。”而後,不管秦夫人的叫聲,抬腳跨出門就走了。
秦夫人跳起來喊了幾聲,都不見秦太傅回頭,愈發氣得抬手砸了幾件貴重的茶具。
方才站得遠遠,低頭垂首隻做木頭人一般的蕊兒,此刻卻眼珠兒動了動,上來勸秦夫人道:“夫人歇歇氣。”
“歇歇氣?我怎麼歇得下?那父女兩人,都快爬到我頭上來了!”秦夫人氣得又拿起一隻前朝花瓶,眼睛都不帶眨的,狠狠摔在地上!
“咔嚓!”薄薄的花瓶頓時碎了一地。蕊兒見了,不由眼裡閃過心疼,口中卻勸道:“蕊兒斗膽,夫人竟是想岔了。夫人不妨轉念想一想,咱們家大小姐如此厲害,對少爺的幫助該是有多大?”
秦夫人皺了皺眉,問道:“她對輝兒能有什麼幫助?”
蕊兒只見秦夫人冷靜一些了,便小心繞過地上的碎瓷器,攙著秦夫人坐到榻上,然後慢慢說了起來:“夫人不見,大小姐的頭上是盤著頭髮的?想必是嫁了人了。且,大小姐與少爺是一般年紀,過年便二十歲了,這等年紀的女子,不說嫁了人,多半連孩子都生了。嫁了人又生了孩子的女子,便是別人家的人了,又能礙著少爺什麼事呢?”
秦夫人一聽,不由得有些聽進去了,只不過,仍舊是皺著眉頭說道:“我就是看不慣,大人對她簡直就是老母雞護小雞仔似的,對輝兒便橫挑鼻子豎挑眼。”
蕊兒便抿嘴兒輕笑道:“都說嚴父慈母,夫人對少爺已經是疼得眼珠子似的,大人便是想疼愛,也顯不出什麼好來,倒不如嚴苛一些呢,才叫少爺對他也記在心裡。”
秦夫人一聽,有些高興了,格外多看了蕊兒一眼:“你倒是個心思靈慧的。”
蕊兒便抿嘴一笑,奉承話兒不著痕跡地便說出口:“蕊兒有幸跟在夫人身邊幾年,若是再如從前那般木頭人似的,倒真是辜負了夫人的一番栽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