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處是煤礦,把那些命如草芥的礦工弄來鬧鬧,半文錢都不必出,那些經費就能進自家腰包,因此,聚在城裡的上萬礦工……反了。殺了知縣,佔了縣城,還豎起了紅陽教的大旗。
陳至應急急帶著綠營趕來陽曲,部署鎮亂之事,卻沒想到太原府城大亂。他悠悠醒轉,再想到山西如今幾乎縣縣都有煤礦,東主都是晉商一系,壓榨礦工格外狠厲,他又恨不得再度暈過去,陽曲之後還會是哪裡?
此時陳至應不僅萬分痛恨陽曲知縣,更嘆京城中那位鼓譟起滿清一國的太后,大清治下本就是滿身創痍,繼續這麼鬧下去,是要坐看滿地烽煙麼?
“此時已是諸位捨身報國之日,望諸位戮力用命,速速破城,再回太原鎮亂!”
陳至應咬牙督壓著綠營軍將,軍將們有氣無力地應著嗻。出了大帳後,這幫遊擊參將副將們面面相覷,然後冷笑聳肩。捨身報國?不管是陽曲的亂子,還是太原府的亂子,背後直指內務府,直指壟斷工商的國家棟梁,跟他們有什麼關係?
他們這些地方綠營,薪餉多年不漲,裝備積年不換,跟內務府那些扛著自來火槍,衣衫光鮮,油水豐厚的旗差兵一比,過得就跟街頭野狗一般。現在出了事,還指著綠營賣命?
亂!越亂越好!最好是掀了內務府乃至“棟樑”,咱們綠營就在一邊看戲好了。
抱著這樣的共識,山西大亂時,一省綠營都坐起了壁上觀,即便是巡撫當面坐鎮,也都堂而皇之地磨起了洋工。
山西亂,山東因劉統勳坐鎮,還算平靜,而夾在中間的河南,則是亂中有靜。
河南彰德府城郊,一處小鄉村裡,外表像是普通祠堂的屋舍裡,一位俏麗白衣少女奉香後,朝一面木牌盈盈叩拜。看這木牌就一圈雲紋鑲邊,中間平白無字,竟似英華天廟裡的天位碑。
祠堂左右還掛著多幅圖畫,一幅是如觀世音菩薩般的女佛像,頭頂佛光,下坐蓮臺,一副是林間老僧坐禪像,還有一幅是僧人田邊授法像。
“真空老母、慧遠禪師和慈照子元祖師在上,許五娘當領白蓮兒女迴歸正道,一心求善……”
拜完那無字牌位後,少女又向這幾幅畫像拜下,低低自語著。
禮畢,少女才轉身對身後跪拜的一群人道:“我們雖立聞香教之名,實是白蓮真門,只求互助自渡,絕不行傷天害理之事。天地會來使也說了,我們要做的是安定人心,而不是亂世殺戮。那些教門要做的事,我們絕不能附從。”
一人恭謹地道:“聖姑娘娘既有法旨,我等自無不從,只怕那些教門鬧出了亂子,韃子官府清算時,會牽連到我們。”
少女道:“如此我們才更應該挺身而出,招呼鄰里民人,讓大家不要互相攻殺。聽我們話的人多了,韃子官府不得不借助我們的力量,那時他們自不敢對我們動什麼手腳。”
另一人道:“我明白了,聖姑娘娘是要我們韜光隱晦,待天朝大軍北上之日,我們再群起響應,立下大功勞。”
少女搖頭:“不,便是日後天朝大軍北上,我也希望大家不要躁動。種田的繼續種田,作生意的繼續作生意,大家安安靜靜過自己的日子。這些年我學天道,已明悟天朝之世。那就是小民之世,只要求人之該求之利,守人之該守之義,就已是真空家鄉了。那時我們白蓮真門也可散了,大家就只拜天。”
她看向跪拜眾人,眼中如含深潭:“你們若是要求大富貴,不必在這白蓮真門裡求,若是有意去闖天下,我都可推薦給天地會。”
有人心動,有人也道:“我們只求能得好日子過,就跟著聖姑娘娘,靜待天朝北伐,只是要等到什麼時候呢。”
少女沉默,轉頭看那無字天位牌,暗暗低嘆,是啊,還要等到什麼時候,才可以回南面去找大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