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深居宮中多年,這麼長寂寞煎熬的日子裡仍舊可以自己活得風生水起,自然是不會怕那些權勢等第施加的壓力的。而且,蘇綰也不想用那些給她施壓,讓她收回兩人之間的協約。那本就是答應好的,也許是自己身體裡的一絲耿直。挽卻了她想與剡洛長相廝守的腳步。
她忽而明白,為什麼太后會不顧他人蜚語決意要煉不老丹了。有時候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那種等待,看山青,看水秀,看過浮屠華麗生之美好,便再也不要那白髮蒼蒼的誓約了。若能長生,與天齊壽,豈不就真的不必在乎那些朝朝暮暮了?
嘴角漸漸浮出了一抹苦笑。是不是這老太太等過千秋萬季,時間對她來說,也只是如過一座橋那般,四平八穩的,再無懸念可以期盼了?看來自己栽到了歲月無痕的手裡。人始終拼不過時光的沖刷,它能將一切摧枯拉朽般地破壞又重建,但唯一難淡的,是人心。
這些對時間淡薄的人,又與長生有何異呢?她慶幸自己並未服下那顆丹藥。若郭襄子還瞞了什麼,比如說那丹藥能令她不死,而一直活下去的話,那麼,那種遙遙無期的寂寞而且毫無守望希冀的日子,肯定會將她給逼瘋的。
經歷過大海波濤的人,在溪灣裡總會老去地很快。
蘇綰一面想著,一面已經路過那段常常寂靜的巷道。回到了寢宮。那兒遍地燈光,窗扉間縷縷溫暖。她的心忽然一燙,不知道幾日之後,是否還會如此平靜。
翌日午後,三兩縷午風輕扯起秋間的涼薄,從視窗透入,掀起違地幔帳似水而浮,漾開屋間一絲寂寞。
雙蓮正撥弄針線,教著一旁的蘇綰女紅,將金絲穿來繞去,在絲綢巾帕的兩面各秀出了一朵金梅。
蘇綰心裡感嘆。雙面繡是蘇泊生最喜的繡法,也是蘇墨曾心心念念要繡給蘇泊生的。因為一張雙面繡的帕子,又曾滋生多少令她難堪憤怒悲傷之事?如今一幕幕浮上,午風裡,被吹溼了眼角。
懷煜書三兩步進來,面紅眼亮,一瞧便是有什麼令人振奮的訊息過來。
蘇綰放下手裡的東西,對雙蓮道:“廷尉大人來了,你去備些點心過來吧。”
雙蓮慌忙起身,向懷煜書福身:“廷尉大人金福。”
“嗯,去吧……”懷煜書道,眼神兒亮閃閃的,分外英俊。
蘇綰見雙蓮出去,眉眼一抬:“怎麼了?”
懷煜書坐下,神神秘秘地一笑:“你的藥服了嗎?”
“怎麼好端端的,問起這個來了?”蘇綰撇開話題,“你那兒是有什麼好訊息了吧?”
懷煜書覷他一眼,摸著自個兒的下巴無趣地道:“怎麼我都寫在臉上了麼?”
“沒寫你臉上,”蘇綰涼涼地道,“是畫在你腦門兒上了。”
“呵……”懷煜書輕笑,傾過身子向蘇綰靠攏,壓低了聲兒說道,“瓔舍人已經得手,如今太后已被秘密控制住。只要不讓連舍人看出端倪來就成!”
“哦?”蘇綰眉頭一皺,“那你爹呢?懷刺史如何?”
“呃……”懷煜書打了個噎,“昨兒晚上,瓔舍人聽你的話行事之際,順便將我爹也給……”
蘇綰登時紅了臉,那種時候,自然是要捉捉一雙的了,她真嘴賤,幹嘛無故問上這一句,讓懷煜書這麼尷尬難以啟齒呢!她偷偷打量懷煜書此時的臉色,有些白,有些發呆。
是啊,是她苛求了什麼。兒子對老子幹下了捉姦在床的事兒,這是天打雷劈啊!
懷煜書勉強扯唇笑著:“大義滅親。我暫時還做不到,但是能將他們從懸崖上拉上來,無論做什麼,我都願意的。”
“難為你了。”蘇綰平靜地道。這樣一句四字乾淨,卻道不盡言語之間的感激與欽佩。
懷煜書抬頭,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