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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半季花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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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九月一日,我升入小學一年級。

校園裡那用了許久的紅旗迎著燥熱的風,垂死掙扎地飛舞了一下,再次奄奄一息,暗紅色像一灘乾涸了的血,死氣沉沉。

那裡有一對雙胞胎,揹著由外婆拿被罩改成的布包,默默低下頭。那個女孩是我,那個男孩是我的弟弟。從出生那天我們就是習慣低著頭的,濟南的太陽太毒了,我不敢抬頭看天上的雲彩。

“最後的那對雙胞胎,你們姓什麼?這個字老師也不太認識。”說話的是我一年級的班主任,他把這個字寫在了黑板上,“你們告訴老師。”我們的小學只有兩個班,每個班有七十個學生,我從嘴裡如蚊子般的聲音,撞在燥熱的空氣裡然後碎成齏粉。“老師問你們話怎麼不回答?”她怒氣衝衝地走向我和弟弟,抓著弟弟的肩膀晃了幾下,背上的布包就撕開了,裡面落出了新發的課本、生鏽的鐵鉛筆盒,還有我們的午飯,就這麼摔在了地上,一攤菜迸在了周圍人的身上,我驚恐地抬起了頭,第一次看清了那個陽光的小男孩。“老師,我知道,那個字念si,是古代一個貴族的姓氏。”整潔的衣服也濺上了菜湯,他毫不在乎,拉著老師的衣角,這才使老師鬆開抓著佀光肩膀的手。他的目光對上我,我又低下了頭,卻忘不掉這個年輕男孩的模樣。我和弟弟的自卑,就像那攤在地上的菜,成了別人眼中的汙漬,成了自己的更加自卑。可我並不想讓他看到我的窘迫,那種早已經被打磨掉的要強湧上來,於是就哭了。

老師講完了話安排學生放學,留下我和佀光打掃一地殘渣。九月初的季節正是夏天用最後一點餘力炙烤地面的時刻,僅僅十幾分鍾,我們的午餐滲入了濃熱的氣流中,引來不少蒼蠅嗡嗡嗡叫喚。我哭了十幾分鍾還在淌淚,我那弟弟心疼布包破損依舊沒抬起頭,找不到我們的外婆一路小跑進了班裡,無聲地彎下腰,拿起掃把收拾衛生,還安慰兩個孩子別再難過了。寂若寧夏的空間,突然從不遠處傳來了屬於他的聲音和腳步,那個乾淨的男孩,拉著他的父母還在大聲喊著:“爸爸媽媽我們一起去幫幫我的同學吧!”

七歲,在那個連對人好與不好有何用都不知道的年齡,他就跑進了我的心裡,埋下一顆種子,枝繁葉茂侵入我的腦海中,永久的葳蕤。

外婆與那對父母收拾利索後聊天。外婆說:“你家那小子長得真秀氣,叫什麼名字啊?”“他叫季琦。來,琦琦過來,給你奶奶打個招呼。”年輕的母親叫道。

季琦。季琦。季琦。我默唸這個名字,那顆我心裡的種子,它發芽了。

燥熱的空氣襲來一波一波的熱浪,陽光的男孩伸出一隻手,對著我做自我介紹。

“我叫季琦,季是季節的季,琦是王加一個奇怪的奇,美玉的意思。你叫什麼名字?”

我沒有說話,我的面前是一堵牆,排斥所有陌生人,而他,翻過牆頭,瓦礫荊棘刺破他的潔白面板,露著無比好看的笑容,給一片荒涼灌溉,從此長出了茂密的叢林,滿滿生機。

外婆嘟囔道:“你也要伸手給人家握手啊,大珺。”

“你叫大珺啊,你的名字怎麼寫?”一排皎潔的牙齒露出來。他收回手,很自然地抬起撓了撓頭,“君子的君嗎?”

我搖了搖頭。

他突然從口袋拿出了一支筆:“寫在我手上吧。”

我接過筆,在他的手心裡寫下我的名字。輕輕的,好怕傷了他的面板。寫好之後,也對他微笑。

“你笑得真好看。”

既然好看,那你就多看一會兒吧。我鼓起勇氣,對視。那時候不懂愛情是什麼,只是覺得你,讓我生出一大片好感,很朦朧很朦朧的想要和你在一起,看著你露出牙齒的笑容,看著你對我伸出手,看著你柔柔的對我說話,又鄭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