恆和他母親,八個人坐在一桌。
母親很排斥去另一個屋子敬酒,養父過來叫了三次,母親皺著眉頭拒絕。她更喜歡待在自己的孩子身邊,手足無措的無法表達出長時間未見面的想念,隱忍著失去外婆的痛苦。每次養父衝進我所在的包間,表情截然不同,從剛開始的迫於無奈應酬到第三次來的時候已經手舞足蹈滿臉通紅只得倚著門才能站立。
他真是在同學面前丟人現眼,季琦的父母以及匡恆的母親很尷尬的應付,而母親緊抿著唇,像個頑固的孩子搖起頭。直到另一包間的人前來尋他,那人也喝得不少,鬢角發白,過度攝入酒精緻使整個脖子都通紅,兩人相互扶著,說些鬼話,末了父親不滿的白了母親一眼,這才顫顫悠悠又回去喝酒。匡恆的媽媽對著我母親不放心地說一句:“你還是過去看看吧,別出什麼事。”母親猶豫著,看向我和佀光。
這是更可怕的父親,她口中的酒鬼,她厭煩無比卻對他無計可施的人。
“媽,我陪你過去。”我從座位上站起來,同時示意佀光。
母親拽了拽衣服:“那讓佀光留在這裡吧,看著包。”她腳下的挎包裡塞滿了外婆去世的奠禮,厚厚的一沓沓,大家聽完後轉頭不再往這邊看,母親就是這麼的讓人無所適從,連小孩子都明白不應當在眾人面前說這句話,她的觀念裡,無須顧及他人的。
在我的觀念裡,我只是想看看酒後失態的養父是什麼樣子,根本沒考慮過他喝成這樣會有什麼樣的後果。積恨成淵,他的傷害就是我的快感。
當我和母親出現,沒幾秒鐘便有人遞來了斟滿白酒的杯子,不容拒絕地塞進母親手裡。
所以我從母親手裡奪來酒杯,還給遞酒的人。
母親還是皺著眉:“你這孩子。”
幫你拒絕了你不想接受的事情,所以錯誤就到了我頭上,不知怎麼,這個家庭變成這樣,好像一切都是我的錯。埋在心底的恨,它只是蒙上一層灰而已啊,風一吹,咬牙切齒的,握緊拳頭的,它們褪去了鏽跡,亮出尖銳的矛,渴望戰爭爆發。
我準備鬧,後果無非孩子的童言無忌,無非養父再打我一頓。
可我還未說出口,坐在酒桌最中央的一位,就是剛才鬢角斑白來找養父的那人,他說,用那種挑釁的語氣,直對養父:“你女兒和你媽長得可真像,好玩。”
鬨堂大笑。
而父母的臉色一瞬間僵硬。
那人嘴沒停:“你媽可是送了我們這一代一代的人畢業啊。”
又是鬨堂大笑。
“今天能和這些學弟相聚,得多虧了你媽,所以,你得喝一杯。不,兩杯!”鬢角斑白的人示意旁人端來我給母親拒絕的那杯酒,“老弟,酒桌上,不喝酒的人可沒資格擺架子,什麼年紀也不行。”
這人最後看著我:“小姑娘,知道你外婆是幹什麼的不?你外婆就是個妓s女!你外婆死了買骨灰盒都是從我這裡拿的錢!”他又轉回父親那邊,“喝!”
養父端起杯子,一點一點嚥下白酒。眼角噙著淚水,他的痛苦,他的堅強已經灰飛煙滅。母親如同打霜的茄子,她渙散的眼神流露出崩潰的樣子。
第二杯。
養父喝到一半,吐出來,他用手捂住嘴,透明的酸水從指縫滴下來。
“喝完它!”
……
養父趴在餐桌上,一直沒有抬起頭,一桌的人三三兩兩全部離開,大都靜悄悄的,事至如此,過了剛剛情緒衝動所帶來不理智,鬢角斑白的人提上皮包還拍了拍養父的肩膀,掏出錢包買單,彌補剛才的過激行為。酒壯慫人膽,酒也能讓理智的人做出渣滓的事。
這一桌前來參加外婆追悼會的人都是成功人士,企業老闆、創業先驅、各行各業的佼佼者,